Alaska

最喜欢三观不正的故事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慎入。不接受任何形式的催更。不出意外的话,此生不再写HP了。
ao3: charlotte_vesper


xz、墨香铜臭相关的,请不要关注我。

 

[HP]第七样祭品 01-05

“最后一个需要战胜的敌人是死亡。”

穿越,第一人称,亲世代
詹姆莉莉存活
有科洛弗·帕利x西里斯·布莱克的感情线(bg)
有拉文克劳学院群像



Episode 01  

  那辆破破烂烂的二手雪铁龙是在下午两点驶入科克沃斯的。英国中部的春夏之交并不好受,温暖和煦的阳光持续时间相当短暂,阴郁和冷漠的天气很快就再度占领了这片土地。尽管已经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近十年,我依旧无法适应这里的气候,但沿途的树赏心悦目,浓绿色的叶片在不列颠难得温柔的风里微微摇动。

  

  “把窗关上,科洛弗。”母亲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不耐烦地回过头,“风吹得我头疼。”

  

  我摇上了窗。

  

  在出发之前我和母亲有点不愉快。我试图说服她带我去参加一次伦敦组织的少年天才选拔赛,而她则多次反对,抛出各种各样的理由,比如“伦敦太远了”,“太麻烦了”,“旅费你出吗?”,还有最不能理解的,“你为什么就不能和其他小孩一样随随便便长大呢?”

  

  是啊。这就是问题了。为什么我不能和其他小孩一样随随便便长大呢。

  

  因为。我。不是小孩。

  

  十年前我的灵魂穿越到了这具婴儿的身体,成为了这个出生在1960年8月29日的英国小女孩,科洛弗·帕利。我的母亲是个阿尔巴尼亚来的第二代移民,亲生父亲从来没有出现过,第一任继父是个伯明翰贸易公司的销售员,负责卖茶叶,我母亲和他结婚了又生了两个弟弟——两团相当吵闹的智人幼崽,然后他们离婚了。

  

  搬家是母亲的主意,因为她要和鲍里斯结婚,鲍里斯是她的第三任丈夫,我的第二任继父,在科克沃斯的钢铁厂上班。科克沃斯是一个距离伯明翰不远的小镇,开车只要三个小时,如果坐火车的话会更快。

  

  我一直试图说服母亲让我去参加一些天才选拔赛,在英国这样的老牌资本主义国家,良好的教育是奢侈品,而我们买不起。大部分和我一样家境的女孩潦草地读到高中就丢下课本去打工,迅速地找个人结婚生孩子,被家务和育儿绊住手脚,花一辈子的时间研究二手服装店和超市的罐头食品优惠券。如果不能抓住机会说服其他人资助我,我这辈子都摸不进大学的门。

  

  而我,非常渴望上大学。

  

  “妈妈,”我小心翼翼地斟酌片刻又开口,“您真的不考虑——”

  

  “我说了我不会考虑!”她打断了我,点了一根烟,看了鲍里斯一眼又把它收了回去。

  

  “我只要一次机会,妈妈。”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最终还是把烟重新掏了出来,衔在嘴里继续找打火机,嘴唇上干燥的裂痕因为抹着红色唇膏而分外明显。

  

  我已经学会了不要去问她为什么。她不那么爱我,我也不那么爱她,我们都运气不太好。

  

  鲍里斯打着方向盘,汽车离开公路,像沉默的铁块一样滑入了科克沃斯烟灰色的社区。“科洛弗想要什么?一条新裙子还是一个娃娃?”

  

  “她要去伦敦,参加一个没什么意思的活动,骗小孩子钱的把戏。”母亲在皮包里找到了打火机,点了烟抽了一口。

  

  “噢,小孩子都想去伦敦。那里很热闹。”鲍里斯从后视镜里打量着我。他是个相当安静的人,脸色灰白,三十五岁左右,四肢消瘦但是有不小的啤酒肚,从一个成年人的视角我不知道母亲为何选择他,因为他们看上去并不爱彼此,但我没有过多地干涉她的选择,鉴于我和她很少有沟通顺畅的时候。不久之后意外地发现鲍里斯对我和我的两个弟弟都意外地关心,事实上,我猜他可能把所有的钱都花在了我们身上。

  

  母亲朝鲍里斯翘起嘴唇笑了笑,转过来又斩钉截铁地对我说:“别再提这件事了,科洛弗,你不会去伦敦的。”

  

  我不再说话,把脸转向窗外。科克沃斯是个很典型的工业小镇,河流从小镇中央穿过,满目都是不锈钢质感的灰色厂房,房子都是白色的,乍一看让人联想到水泥和塑料。

  

  鲍里斯有一套他父母留给他的老房子,两层楼,明显像是给三口之家准备的,我们搬了进去,二楼朝北那间小房间属于我,最大的朝南房间属于鲍里斯和母亲,另一间较小的则给了两个弟弟,他们在鲍里斯把车停在门口的时候就大叫着冲了进去,母亲和鲍里斯跟在他们后面,我拖着一个纸箱慢吞吞地靠近眼前这栋灰白色的建筑。

  

  新家所在的那个街区在当地乍一看还算不错,因为视线可及范围里有很多低矮的灰色矮房都紧挨着臭水沟。

  

  科克沃斯的街区里只有一片空地,很小,位于居民生活区的正中央,黄绿色的草地上伫立着几个孤独的秋千,如果多走几步,会看到几棵树和各种我叫不出名字的野花,风在草地和植物的间隙里狂奔。

  

  我经常独自去这片空地,因为科克沃斯没有什么值得驻足的地方,而我又不愿意待在家里,我的弟弟们霸占了家里的每个角落。我相当享受独处的时刻,也只有独处的时候,我才能试着面对我的秘密。

  

  对。只属于我的秘密。

  

  我经常会引发一些奇怪的状况,在还住在伯明翰的时候,我有时候能让小物件漂浮在空中——通常是弟弟的奶嘴或者我的汤匙,弟弟把这件事告诉母亲,她信誓旦旦地告诉弟弟那是他的幻觉,而我知道这不是,因为我也看见了,并且我感觉得到,那和我有关。

  

  而现在漂浮在我掌心的是一朵玫红色的花。我告诉自己这不科学,但又不得而知这一切到底是什么回事——灵魂的穿越、物体的漂浮,眼前的一切都非常反常。我盯着眼前的花,想着该如何得到答案,因特网尚不发达,我唯一的途径可能是图书馆——但科克沃斯真的有图书馆吗?可见,我的思考过程和发呆无异,唯一的结果是发现黄色的花蕊上有着一些黑色的细小的斑点。

  

  我拂动了一下手掌,花瓣分离了花萼,一片一片地掉落。

  

  “你也会吗?”

  

  一个雀跃的女孩声音从我身后冒了出来。

  

  我被她吓了一跳,扭过头就看见了一个红头发的女孩,和我一般大,生机勃勃的美丽,杏仁形状的淡绿色眼睛惊喜地看着我。她站在我眼前,头上是灰白的天空,脚下是草地是忧郁的浓绿,而她鲜活得像是这一大盒灰色拼图里唯一的一块红色。

  

  “抱歉?”我双手合十,把掉落的花瓣尽数收在手心里,因为紧张而略微抿了抿嘴。

  

  “不要害怕,我不是有意要吓你的,我只是看见了你刚刚在——”她伸出手,一朵白色的花顺势开在了她的掌心,“你看,我也会。”

  

  “……你也会?”我像对暗号似的开口,而我甚至不知道这是什么暗号。

  

  “我们都是巫师。”她高兴地宣布道,因为惊喜而跳了起来,“我又认识了一个和我一样的巫师朋友!”

  

  我忍不住问。“你认识很多这样的朋友么?”

  

  “嗯……也不多,你,还有另一个,西弗,但他今天没有出来玩。”她相当热情,带着我往绿地的中心走去,“你想玩秋千吗?或者我们去摘一点花,我知道在河边有一片很大的花丛——”

  

  令人震惊的是,她居然真的能在这片荒凉的地方找到鲜艳的花,我漫无目的地想,可能是鲜艳的人和事物更容易发现彼此,而我没有这种天分。当天下午的大部分时候,我都蹲在地上垒着四五块小石头,纯粹是为了让自己有点事情可以做,而那个女孩手里捧着一小堆鲜红色的花朵,说她打算扎一个花环,她固执地认为这种红色的小花很衬我的金发。

  

  “你叫什么名字?我不认识你,你是新来的吗?”她坐在树桩上,手里不断忙活着,因为显而易见的快乐而摇晃着双腿。

  

  “我叫科洛弗·帕利,新来的。”不出意外的话,你开学的时候会在学校里看见我。

  

  “哦,我知道了。你和你的家人从伯明翰搬来,”她拍拍手上的尘土,解释道,“我爸爸也在钢铁厂上班。”

  

  我知道在这种小镇里几乎没有什么秘密可言,大家都认识彼此,所以我象征性地点点头。“那你呢?你叫什么?”

  

  “至于我,”她朝我开朗地笑,从树桩上跳下来,把花环戴在了我的头上,“叫我莉莉。”

  

  那个叫莉莉的漂亮女孩相当热情,让我感到盛情难却,在和她在空地上共度了三个下午之后,她把我介绍给了她姗姗来迟的朋友——西弗勒斯·斯内普。

  

  原谅我有眼无珠,我听到这个相当有辨识度的名字才意识到这个世界是怎么回事,我一直在和哈利·波特的母亲当玩伴。

  

  莉莉拉着我的手朝他走去。“西弗也是我的朋友,我们可以一起玩。”

  

  我看向她,突然感到惊恐,因为我意识到眼前的女孩在不算遥远的十年之后就成为了幽灵——我对这本童年读物的印象已经很浅很浅了,但我知道它是怎么开始的。莉莉·伊万斯是一位出色的格兰芬多,但我一直很难把眼前这个天真活泼的女孩和原著里勇敢而温柔的母亲联系起来,也许是因为现在我们都只有十岁。

  

  因为死亡圣器这一部的原因,我知道斯内普不是好人,但依旧对他抱有敬意,所以我朝他试探性地说了“早上好”,然后不出意外地——被他讨厌。如果他开启一条名叫“最讨厌的莉莉·伊万斯的朋友”的排名,我大概能位居第二,第一是莉莉的姐姐佩妮,我见过一次,说话很不礼貌,我就忽略了她,被一个斯内普讨厌已经够烦的了,我没空再管佩妮的事。

  

  刚一见面,我还没试图展露善意,斯内普就趁着莉莉不注意用树枝打我的头,后来又几次想让我摔掉大牙。我几乎不用怎么动脑筋就知道了,他想让我走,不要打扰他们共处的时间。

  

  我无意打扰斯内普的白日梦,但莉莉虽然天真却不那么好糊弄。如果我提出我想要自己去荡秋千,那么莉莉也会跟去;如果我因为被树枝打到头或者被不存在的东西绊倒在地而嗷嗷大叫,那么莉莉会关切地问我怎么了;如果我推辞说我肚子疼想要先回家,那就更不得了,她会提议一起把我送回去。而无论哪一种上述情况发生,都不是斯内普想要看到的。

  

  时间长了,我开始反抗他,比如趁他不注意把沾着露水的花丢在他的头上或者身上,然后一边道歉一边解释“我控制不住”,欣赏着他克制住愠怒的表情,莉莉哈哈大笑地帮他把粘在身上的花朵掸去。在暗红色的黄昏里,我们各自回家,我会跑得特别快,防止斯内普半途折回来找我麻烦。

  

  那个夏天就像一场舞台剧,大部分时间都是我们三个人,我和斯内普心怀鬼胎地互相对戏,莉莉是唯一一个享受过程的观众。而正是这个夏天,猫头鹰把霍格沃茨的信送到了我家里。


Episode 02

“你就是莉莉的新朋友吗?”伊万斯太太擦了擦围裙,响亮地在我的额头上印了一个吻,“我知道你,科洛弗,我听到过莉莉提你的名字。”

“您好,女士,”我站在门口朝她微笑,“早上好。”

我闻到了她身上蜂蜜和面粉的味道,想起了母亲身上的烟味。

“进来吧,可爱的孩子,别再站在外面了。”伊万斯太太这才注意到我身后的斯内普,朝他客套地一笑,“你也是,西弗勒斯,欢迎你来。”

斯内普一直和我跟伊万斯太太保持着距离,很显然他不是很受欢迎,也许是因为他住在蜘蛛尾巷的关系?但尽管如此,看在莉莉的份上,伊万斯太太依旧努力地招待着他。

“莉莉说你们要去同一个学校念书,她可真高兴坏了,”她走进厨房,端出来一盘烤好的饼干,“你们想喝什么,孩子们?家里有葡萄汁,牛奶,橙汁应该也还有一些。待会儿我再去洗一点水果,莉莉喜欢吃草莓和橙子,家里还有不少。”

我对饮料不感兴趣,但看在伊万斯太太热情招待的份上,我犹豫了一下,没有拒绝。“请给我一些葡萄汁吧,谢谢您。”

伊万斯太太给我递了个装满了的玻璃杯。“喝完了可以再试试别的,亲爱的,把这儿当自己家。”

然后她又转向斯内普。“你想喝点什么吗?”

斯内普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伊万斯太太,冷漠地吐出了一句“不用了,谢谢”。

莉莉和伊万斯先生正在后院里摆弄两盆兰花,见我们来了就兴奋地跑过来,差点被门框绊住摔一个跟头。

斯内普立刻走了过去,他们热切地低声交谈了几句。我乐得清静,捧着玻璃杯坐在沙发上,电视里在播报柏林墙有关的新闻。

柏林墙是我一岁时建成的,它的另一个名字更加伟光正,叫做“反法西斯防卫墙”。我母亲不是个关注时事新闻的人,但对我无数次地诅咒过它。1961年8月13日凌晨,距离我一周岁只有十来天的时候,柏林墙被士兵拉了起来,一开始只有铁丝网,用不了多久就变成了真正的砖墙,后来还加上了瞭望塔,为了防止翻越还刻意埋了地雷。我的父亲,一个苏联来的英语翻译,母亲眼里的“文化人”,因为工作关系被临时留在了东柏林,而我和母亲都在西柏林,天差地别。

过了两年,或者三年,我母亲改嫁给了一个来西柏林出差的贸易代表,也就是我的第二任继父,然后又是现在的第三任,一站又一站的漂流。

虽然大部分时候她都不爱我,把我看成一个随便对付的累赘,但我有时候会隐约感觉,她真切地爱过我的父亲。我对他没有任何印象,那时候我意识依旧混沌,照片里那个俊秀而斯文的东欧男人只能用来比对长相,不得不承认,我有他的金发、五官轮廓和蓝眼睛。基因真是神奇。

后来搬家次数太多,那张照片我再也找不到了,也可能是母亲扔了,在她某次酗酒之后。我的记忆告诉我,柏林墙是在1990年被拆毁的,但可能在她眼里还是不要拆的好。

“科洛弗,要尝尝巧克力曲奇吗?我很喜欢,”伊万斯先生也坐在了沙发上,“想换台吗?我记得某个台有儿童片,莉莉和佩妮都喜欢。”

“新闻就很好,谢谢。”我拿了一块饼干,尝了一口,事实上,所有的英式点心对我来说都过于甜了。

“莉莉说过你很喜欢学习,想上大学,”伊万斯先生和蔼地微笑,“志向远大的好孩子。”

我没有说话。

他看上去并不太会和我交流,费力地考虑了一阵,轻声地确认道。“你和莉莉是朋友,对吧?”

“是的,先生。”我轻微地点了点头,不明白他说这话的用意。

“你们都要去……”他停顿了一会儿,纯粹是在想那个学校到底叫什么,“霍格沃茨?”

霍格沃茨的猫头鹰前两天就把信过来了,紧接着,麦格教授就来了。我的母亲认为魔法学校教的都是“旅游景点门口算命的把戏”,弟弟们听到母亲的话发出尖锐的大笑,不停地重复着“算命的把戏”,吵得像是一群鸭子,继父的反应也没好到哪里去,他不太接受新鲜事物,但还是犹犹豫豫地出了钱,让我和她去对角巷买需要的东西。

我的魔杖是在奥利凡德的店里买的,山毛榉材质,杖芯是独角兽的羽毛,十又四分之三英寸,棕色的杖身上有着天然的木材纹路。莉莉的魔杖是跟我一起选的,相当精巧的柳木,杖芯也是独角兽的羽毛。麦格教授带我们一站一站买齐了所有东西就带我们回来了,告诉我们开学时千万不要错过九又四分之三站台的列车。

我从回忆里抽身,对伊万斯先生再度点头。“是的,先生。我们都要去霍格沃茨。”

他沉吟片刻,继续对我说。“我从没听说过什么霍格沃茨,但我听莉莉说那边有相当一些,嗯……其他家庭出来的孩子,莉莉没有离开过我们那么长时间,我想你也没有离开过家人那么长时间,所以我希望你们去了那里之后彼此能有个照应。好吗?”

我理解地笑笑,没有答应他也没有说不,只是突然明白了为何莉莉的父母对我如此热情,这其中固然有他们善良好客的因素,但也难免因为爱女儿而存了私心。

我们的对话很快就被莉莉打断了。“科洛弗!我和西弗打算去楼上!”

“你们先去吧,”我转过头对她说,“我想在这里看会儿新闻。”

我亲眼看见斯内普如释重负地长出一口气,朝我翻了个告别性质的白眼就头也不回地跟莉莉上楼去玩了。

伊万斯先生抬起头看了一眼电视。“你对柏林墙很关注?我发现你一直在看。”

“我父亲在墙那边。”如果这算是一个理由的话。

遗憾像融化的雪水一样浮现在他脸上。“我很抱歉,孩子。”

我告诉他这没关系。伊万斯太太问我要不要再加一点葡萄汁,因为我的杯子快要空了。我回味着饮料里的香精和砂糖,对她摇摇头,说谢谢。

过了一会儿,佩妮回来了。伊万斯太太问她要不要吃一些水果,又摸了摸她的脸颊。佩妮伸手拿了一颗草莓,刚丢进嘴里就看见我坐在沙发上。

佩妮眉毛倒竖。“爸爸,她怎么在这里?”

伊万斯先生从沙发上站了。“佩妮,科洛弗是莉莉的客人,还有西弗勒斯,那个男孩,他也来家里玩。”

佩妮的眉心皱成一团,经过我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压低了声音说道。“怪人。”

我这才想起来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对我说了什么,“阿尔巴尼亚来的怪人”,抛开冒犯的成分,这个评价相当不公道,因为我童年生活虽然一直在不同地方漂泊,但从来没有涉足过那个位于东欧的国度。

我和往常一样忽略她时刻从毛孔里溢出的不满,但佩妮的表情相当奇怪,与其说是纯粹的厌恶,倒更像是某种发自内心的焦灼。

我没心情搞懂她在焦灼什么,继续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伊万斯太太拿了一个小玻璃碗把水果递给我,这时候莉莉和斯内普从楼上走下来,怪异地看了佩妮一眼。

佩妮用嘴型对他们说:“怪人。”

斯内普和佩妮都不能容忍对方的存在,但这是莉莉的地盘,他不便于发作,很快就找了个理由告别了。伊万斯夫妇留我下来吃了晚饭,我没有拒绝,继父在工厂值晚班的时候母亲就不做饭,让我和弟弟用加工食品填饱肚子,我没理由拒绝了热腾腾的丰盛晚餐回去吃泡在防腐剂里的豆子和腌制肉块。

伊万斯太太相当热情,不停地建议我尝她做的菜肴,我在吃烤鸡肉的时候就已经快要饱了,但还是在她的建议下又吃了一点豌豆和番茄汤,她先是感慨我的食量太小,又煞有介事地担心我的蔬菜摄入量。

餐桌上莉莉显得意外沉默,几乎没怎么动盘子里的食物。佩妮一如既往地不讨人喜欢,但还是在伊万斯太太殷切的照料下吃了不少——她步入了青春期,食欲旺盛,一顿能吃下一头牛。

伊万斯太太察觉到莉莉的异样,问莉莉要吃什么,她可以现在做。伊万斯先生怀疑她在外面玩的时候染上了感冒,但莉莉坚持说她没感冒,伊万斯太太也围着她转,再三检查之后确认是没有才略微放心下来。

伊万斯先生拿了相机过来要拍照,他说这是他同事的相机,因为今天莉莉的朋友要来,他刻意去借的。佩妮不愿意入镜,吃完盘子里的东西就气鼓鼓地上楼了。莉莉对拍照这件事充满兴趣,渐渐地就又恢复了开朗,也许是漂亮女孩怎么拍都令人满意,镜头不会亏待她的。

在伊万斯夫妇的指挥下,莉莉和我在她家的餐桌上拍了一张合影,面前摆了一份她母亲做的糖浆水果馅饼——虽然我们都吃不下了。

过不了几天,我们一起去了霍格沃茨,伊万斯夫妇送我们一起去的,佩妮居然也去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们俩就在站台上吵了起来,我对小孩子之间的争吵一直置身事外,盯着霍格沃茨特快专列的火车头发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火烧到了我身上。

“至于你,”佩妮恶狠狠地瞪着莉莉,“和你的怪胎朋友一起去练杂技好了,反正你和她看上去更像一家怪胎,我和爸爸妈妈才是正常的一家子。”

莉莉突然说:“你给校长写信求他收下你的时候,可没认为这是一所怪物学校。”

佩妮的脸涨得通红。“求?我可没求!”

“我看见他给你的回信了,写得很委婉。”

“你不应该偷看,那是我的隐私,你怎么可以——?”

莉莉看了斯内普一眼,我这才发现他一直站在莉莉后面。他什么时候来的?

“那个男孩发现的!你们偷偷进了我的房间!”

莉莉脸色煞白。“不是,不是偷偷溜进去的——西弗勒斯看见了一个信封,他不相信麻瓜也能跟霍格沃茨练习,就是这样!他说肯定是有巫师潜入了邮政系统,秘密地关照——”

“看来巫师到处乱管闲事!”佩妮啐了一口,朝她的父母跑去。

莉莉从上车就开始哭,斯内普一直站在她身边,毫不留情地把我的位置给挤掉,我有气无力地跟在他们后面进了一节车厢,但不幸的是,里面已经有两个人了。我刚想告诉他们我去其他地方找找空位,但莉莉抹着眼泪说她不想让我走,宁愿让我和她挤一个座位。

斯内普迫不及待地问莉莉:“为什么不让帕利去其他地方?这里只有两个座位了。”

他的语气难掩兴奋,我猜他已经等待这一刻很久了。

“哦,难道不是你该把位子让给她?”一个傲慢的声音插了进来。

我回过头扫视了一下那个出声的男孩,他长得很标致,看上去养尊处优,坐在他旁边的那个戴眼镜的男孩也是。我有点猜到他们是谁了,真是冤家路窄。

“和你有什么关系?”斯内普毫不客气地回敬道,“那你怎么不让?”

戴眼镜的男孩接过话茬。“因为我们是先来的。并且她显然想要坐在你们这里。”

“没关系,我坐在莉莉旁边就好了。”我及时表态,仅仅是想要避免冲突。然后在莉莉和车窗之间的夹缝里坐下,所幸我们体格都很小,空间相当宽裕。

莉莉还在抹眼泪,我有点看不下去了,低声告诉她。“佩妮只是嫉妒你……当然你们不该看她的信,那是不对的。”

莉莉抽噎着点了点头。斯内普立刻瞪了我一眼,像是在谴责我怎么敢这么说话,这个可怜的男孩还不知道他这辈子最大的仇人正坐在他对面。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了,在斯内普试图告诉莉莉她应该去斯莱特林的时候,他们因为格兰芬多还是斯莱特林的问题吵起来了。

我打了个哈欠,不是吧,这剧情还要完整地来一遍。


Episode 03

在波特和布莱克高声说出“再见,鼻涕精”时,我被莉莉拉着袖子带去了另一个空荡荡的车厢,只有我们三个人。莉莉想起什么似的,把一张相片给了我,我接过才发现是那天晚餐时的合影,两个小脑袋紧紧地凑在一起,她的笑容比我灿烂得多,酒红色和金色在闪光灯下就像糖浆水果馅饼上的红樱桃和凤梨。

看到照片的一刹那,我有点懂佩妮当时那种焦灼的表情是什么了,是不愿意承认的自卑和嫉妒。如果我处在她的位置,我也会嫉妒,我甚至不能说佩妮过分,对一个资质平庸又天生脾气不够宽容的姐姐来说,莉莉耀眼得伤人。

但光芒本身又有什么错呢?我斟酌着告诉莉莉,这张照片拍得很好。斯内普凑过来看了一眼,我发誓他的眼神就像是在计划要把它毁掉。

我寻思片刻,把它还给了莉莉。“我丢三落四,还是交给你收好吧。”

莉莉点点头,把照片重新放回了巫师袍的内袋里。

紧接着就是老生常谈的入校,分院。莉莉·伊万斯被分进了格兰芬多,在不久之后,麦格教授报了我的名字。

“科洛弗·帕利!”

我走上前,分院帽盖在我的脑袋上。事实上,我对自己分到哪个院不太在意,当然我猜我不可能是斯莱特林,我是麻瓜种。

分院帽沉默了。在它安静了足足三分钟之后,我有点慌了,感觉自己可能要被退货回麻瓜世界,然后辛辛苦苦攒钱读大学。

在这时候分院帽小声地低语道:“很难……真的很难……你有自己的想法吗?”

“没有,”我相当淡漠地抬起头,“您决定吧,您是分院帽。”

“太难了,太难了……嗯……”它沉默了好一会儿,“我想还是……拉文克劳!”

一片欢呼声里,我走向了拉文克劳的长桌,十来个新生已经坐在那里等待着我了。在我后面进入拉文克劳的是一个眼神飘飘忽忽的姑娘,潘多拉·斯卡奇波尔。

“你好。”她坐在我旁边。

“你也晚上好,斯卡奇波尔。”我客套地笑了笑,多少带一些装点门面的意味。

“你知道灵魂有颜色吗,”她絮絮叨叨地问,朝我眨了眨银灰色的眼睛,“来自远方的客人?”

我浑身一凛。

她看见我紧张的神色,安抚性质地笑了笑。“我只是察觉到你和其他人有点不一样而已,但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是么,我也不知道。”我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南瓜汁,“也许是因为我来自其他国家。”

她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事实上,我觉得你的灵魂是金色的。”

“是么,谢谢。那么你的呢?”

她微笑着摇摇头,声音轻得如同耳边的低语。“人看不清自己,帕利。这是好事也是憾事。”

我朝她会心一笑。“确实如此。”

她朝我举起她的杯子。

我拿起杯子碰了碰。“敬这个美好的夜晚。”

“敬我们的灵魂。”潘多拉·斯卡奇波尔仰头喝了一口南瓜汁。

最后一个进拉文克劳是阿方索·托纳里亚,黑色卷发黑眼睛,淡蜜色的皮肤,圆脸高鼻梁的南欧男孩。

“你好,你们好,”他说话时带一些多余的卷舌音,“很高兴认识你们。”

我不得不承认的是,我在拉文克劳混得如鱼得水,公共休息室里全是书,我可以想看多晚就看到多晚。人际关系也不难处理,我的寝室室友除了潘多拉·斯卡奇波尔,还有另外两个来自伦敦的麻瓜种姑娘,都相当懂礼貌,我乐于和她们在保持距离的前提下友好相处。

感谢分院帽,感谢霍格沃茨,感谢魔法,我进了拉文克劳,它让我能时时刻刻和书本交流……而不是和人。我承认我有一点社恐,但不严重。我有了很好的书友,潘多拉和阿方索,我和他们经常一起学习,但不太交流其他内容,习惯性地保持可抽身的余地。

我第一次走入拉文克劳的公共休息室,就对着拉文克劳女士的雕像慎重地表示了感谢:至少让我得以跳出现实的泥沼,知识让人脱离现实般恍惚也让人如水洗过一般清醒,而我乐于保持这种飘忽不定的状态。

深蓝色的公共休息室令人心神宁静,黑色的巫师袍在摩擦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柔和的灯光在渴望智慧的孩子们头顶上张开了一双朦胧的羽翼。我喜欢待在公共休息室里,看书,写作业,或者就是盯着舒展的壁纸发呆,满目皆是沉稳而瑰丽的蓝色,无限美好,无限自由。

与此同时,我听说了莉莉·伊万斯在格兰芬多成了明星学生,这几乎是可以预测的。虽然这么说显得我不近人情,但我无比希望她能渐渐地淡忘了我这个无足轻重的拉文克劳,这样斯内普就会不再来找我的麻烦,真是感天动地,我爱和平。

原谅我在这件事上的凉薄和冷漠,我并非缺乏感情,只是和一群孩子相处实在是太过疲惫。更何况,她会找到比我更适合的朋友,因为她是一块受欢迎的磁铁。

然而,事实证明,一切都没我想的那么容易。

深秋之际,一个礼拜五的下午,我和潘多拉·斯卡奇波尔、阿方索·托纳里亚在公共休息室里各自看书,我们都享受这种安静的氛围。在我把《魔药成分学导论》的第四章序言读完的时候,一位比我们大一届的拉文克劳,身材圆润的乔瑟夫·马丁过来对我说,“帕利,有一个格兰芬多在休息室门口想见你,还有一个斯莱特林跟着。”

原谅我的第一反应是迷茫,阿方索和潘多拉也是一样。

马丁露出谅解而宽厚的表情,大概以为我读书读傻了。“快去看看吧,帕利。”

我一开门,看见皱着眉头的莉莉·伊万斯和满脸铁青的斯内普。

一见到我,莉莉略带沮丧地开始数落我刻意的冷淡,但这个善良的姑娘很快就单方面的原谅了我,甚至在我为自己辩解之前,她迅速地勾着我的胳膊问我要不要一起去自习。我瞥了一眼她的同伴,斯内普的脸色除了最差还是最差,我甚至怀疑他刚刚生吃了一只切片水蛭——或者打算把我切片。

他还想怎么样?我的眉头跳了跳,感觉脑壳又开始疼。

莉莉催我快点,兴致勃勃地说我们可以一起把弗立维教授布置的论文写完,她似乎已经做好了计划。我应了一声,回去拿公共休息室里的书,顺便告诉阿方索和潘多拉,我可能要去其他地方写我的魔咒论文,我以前的朋友来找我了。他们略微有些讶异,因为我从来没有提过莉莉和斯内普,但阿方索和潘多拉都表示理解,我拿了文具和课本离开,他们继续低头投身阅读。

当然,自习本身就是一场恶战。我惊讶于斯内普的小心眼,他一直在想办法欺负我,趁莉莉专心阅读课本的时候用魔咒推翻我的墨水瓶,试图毁掉我刚写好的论文,莉莉短暂离开去拿笔记本的时候他更是不得了,想用书砸我的头让我直接脑袋开花。

一个下午过得我精疲力竭,我晚饭过后不久就呵欠连天,以犯困为借口逃回拉文克劳的公共休息室。

因为性格也因为心理年龄差太大的关系,我在学校里并没有那种整天黏在一起的好朋友,而莉莉毫不费力就发现了这一点,她把我的独处解释成了无法适应新环境的自闭,咳咳,并不知道她哪里得出的结论。她在第二次找我写作业的时候高调地宣布,她想要每个周末都保持三人一起自习的习惯。

啊,好心人,求求你饶了我吧。我把脸埋在书上,在心底里哀嚎。

“不要害怕,科洛弗,我们可以待在一起。霍格沃茨是个很棒的地方!”红头发的漂亮女孩信誓旦旦地对我盟誓。

“诶,好,我也觉得挺好的。”我趴在桌子上,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拎着脖子拖进屠宰场的动物。

斯内普的表情相当怪异,目瞪口呆和敢怒不敢言均匀地覆盖在了他那张蜡黄的脸上。事实上,无论我答应或者不答应,他都不会高兴。

果不其然,当天散会的时候,他偷偷地瞪了我一眼。“离她远一点,帕利。”

我心平气和地回过头,脸上习惯性地摆出虚伪的真诚。“好心给你一个建议,斯内普,去告诉莉莉你的真实想法,而不是在这里为难我。”

他略带窘迫地愣了愣,随即就又习惯性地摆出刻薄的表情,朝我嗤笑一声。

“不要你多管闲事。”

“那你也不要再找我麻烦,”我皱起眉,“不然我就直接去她面前告状。”

斯内普的脸一瞬间变得煞白。“她……她不会信你的!”

哎呦。我都要笑了。我懒得再装出和谐美满的样子,压低了声音,滴水不漏地开口:“她相不相信我,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只要在她心里放置一颗怀疑的种子,我不信她永远不会发现任何蛛丝马迹。我相信你也发现了,莉莉·伊万斯是个心明眼亮的姑娘,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他恼羞成怒地拔出魔杖。“你敢!”

我哂笑一声。“为什么不?给我一个理由?”

斯内普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让你话多,让你去告诉她……门牙赛大棒!”他直接给我来了一记恶咒。

我脑袋一偏,躲了过去,气得翻了个白眼,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魔杖也拿出来了。“我警告你,不要再攻击我——”

他咬着牙,再一挥魔杖。“统统石化!”

我往地上一滚又躲开,拿着魔杖开始和他对打。事实证明,看过书确实是有好处的——至少我还记得几个咒语,和未来的食死徒对阵也丝毫不露怯。我的缴械咒和他的恶咒漫天乱飞,事实上,我有点担心级长或者教授会来——被任何人看见我们在做什么,我都会被罚一学期的义务劳动,说不定还是和他一起,我才不要呢。

我动动手腕,山毛榉的魔杖在空中发出轻微的簌簌声,指着他大声念道。“倒挂金钟!”

他一个不慎居然中了咒,身体瞬间倒立着在半空漂浮,动弹不得。

事实上我赢了也没多高兴——在心理上多少感觉自己在欺负小孩,但看他依旧恶狠狠的样子又难免不生气,用魔杖指着他丢下一句“你待在上面好好冷静一下吧”就飞快地逃走了。

第二天开始,我打算和身边的拉文克劳们形影不离,纯粹是想要防止自己落单,斯内普这么小心眼的人吃了瘪绝对会打击报复我。谁知道午餐过后,正当阿方索在楼梯上和我聊药草学的时候,一个围着红橙相间围巾的男孩冲了过来。

“抱歉,打扰你们几分钟!”

我不明所以,任由他一鼓作气地把我拽到了角落里。

“你好,我是西里斯·布莱克,幸会。”他朝我开朗地笑笑。

你们格兰芬多的牙齿白得真耀眼。

我看了他一眼,并不明白他的来意,只好冲他点点头。“幸会。”

他又开口。“我记得你,你就是火车上那个被鼻涕精抢了座位的人,没记错吧?”

我不置可否,在心底寻思着他怎么就觉得是斯内普抢了我的座位。

他又走近一些,深灰色的眼睛饶有兴致地闪闪发亮,语气略带高傲地说道。“我昨天看见你和鼻涕精对打了,干得可真漂亮。对了,你最后用的那个咒语叫什么?教教我怎么样?”

我的第一反应是尴尬,感觉颇像是偷偷欺负小孩被抓包了。更何况,那个咒语还是斯内普自己发明的,只是我气急了早几年把它用出来了,是我抢了他的功劳。

“诶,”他见我不说话,为了跟我套近乎,又屈尊纡贵地靠近了一步,“别这么小气。我有新的咒语也可以教你啊。我亲眼看到你们互相施咒了,本来还想过来帮帮你的,结果谁知道你打得还不赖!”

我感觉他下一步可能就是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跟我说我前途无量了。但我才不想和他有太多瓜葛,朝他摇摇头,低声反驳道。“我没有和他打架。”

他难以置信。“这有什么好抵赖的?”

我飞快地咽了一口吐沫,坚决地重复了一遍。“反正我没有和他打过架,你别瞎说。”

还没等他再进一步逼问,我就看见潘多拉·斯卡奇波尔和两个拉文克劳级长抱着书向拐角处的楼梯走去,干脆一阵狂奔追上了他们,把满脸错愕的西里斯·布莱克甩在后面。

Episode 04

如果对药草学了解得足够多的话,那么一定就会明白秋天绝对不是万物萧瑟的季节。刚刚步入十一月,斯普劳特教授种在盆里的风萤草正茂盛,上药草学课的时候我偷偷地摘了一根,因为我最近在科雷西·马塞利尼的《高地游记》里读到,有一种魔咒能让风萤草短暂地变成萤火虫。

阿方索喜欢这个主意,他出生在安达卢西亚,跟随傲罗父亲和麻瓜母亲来到不列颠之后难免怀念那里温暖的天气,而萤火虫让人联想到夏天。而潘多拉也表示自己很喜欢这种闪闪发亮的小生物。

我们聚在拉文克劳公共休息室的角落里,按照《高地游记》上的做法,一板一眼地把风萤草放在地上,用漂浮咒控制住它,细长而坚韧的绿草缓慢地升起,垂直地悬空着,静默一分钟。

阿方索看了看怀表。“科洛弗,念咒吧。”

我清清嗓子,用魔杖指着风萤草。“Aestate ad aeternam!”

细长的叶片自己缠绕成了一个小球,渐渐地变成了萤火虫的模样,在空中漫无目的地扑腾翅膀,尾部闪着淡黄色的荧光。

“真美。”潘多拉小声地感叹。

阿方索点点头,目光跟随着萤火虫的飞行轨迹,只见它在空中绕了几圈就自己飞进了壁炉里,消失了。

他抓抓脑袋思忖着言辞。“感觉就像我刚刚见证了……一整个夏天。”

阿方索总有一些怪异而美妙的言辞,他有个诗人母亲。

整个拉文克劳都沉迷在一种崇高而模糊的诗意里,明亮又不至于刺眼的灯光最适宜阅读,深蓝色的帘幕让人心神宁静,端庄美丽的拉文克劳女士的雕像,男女级长每天都会用魔杖变出一朵蓝银玫瑰,把它放在拉文克劳女士的雕像前。潘多拉告诉过我们,在古代精灵的传说里蓝银玫瑰象征着真理,但它的花期很短,完整的一昼夜便是极限。我一开始的想法相当悲观,认为这表明真理在世间总是朝生暮死,过了几天灵光一现,突然有了另一种更乐观的解读:只要世间永远存在智慧的信徒,真理也许会蛰伏,但不会真正消亡。

事实上,除了《高地游记》之外,我也十分喜欢科雷西·马塞利尼的另一部作品,《贝母酒与白蜡花香膏》。这位出生在十七世纪的意大利巫师是一位著名的旅行家,所见所闻出了整整六卷书,还在麻瓜世界里发表过不少诗歌作品。当然,我在霍格沃茨不可能找到那些流失在麻瓜世界的出版物。

我刚刚把《高地游记》读完就去图书馆里借到了《贝母酒与白蜡花香膏》,1865年出版的英译版,坦白说翻译得并不太好,需要逐字逐句地考虑其中的含义。我坐在拉文克劳女士的雕像下看完一遍才发现,最后一页的借书记录上写着,前一次这本书被借阅的是在1930年,距离现在已经四十余年了。

和《高地游记》里有些佶屈聱牙的部分相比,《贝母酒与白蜡花香膏》显得更加生活化,我时常想象那些书里描绘的“船型贝壳一般大的精灵纱帽”到底是什么样子的,鉴于作者没有留下插图。或者就是单纯地想象贝母酒的“琥珀的颜色与黄昏般的烟熏气息”以及白蜡花香膏涂抹在每个人身上都不同的气味(作者记录自己涂抹之后闻上去像是加了薄荷的杏仁炼乳),很显然,这两样东西是作者游历多年里最印象深刻的发现。

因为招惹了斯内普,我比往常更多地留在公共休息室里,除了吃饭和上课之外几乎不出门,莉莉的自习邀约最后定在无所事事的礼拜六,我还能苟且偷生几天,珍惜时光,珍惜时光。好在拉文克劳平时上课的时候多半是和团结友爱的赫奇帕奇,我并不排斥帮他们提供一些问题的答案,他们也乐于跟我分享笑话和偷偷带来的零食,这种不需要投入精力的相处令人放松。

礼拜六早上,我吃了早餐就打算回到公共休息室拿自习要用的文具和课本,门环问我:“哪一条河流,因为人的感觉不同,流速也会不同?”

我满怀悲壮:“时间的河流。”因为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而我又要去受刑了。

“我喜欢这个答案!”门环高兴地放了我进去,已经快到和他们约定的时间了,但我丝毫不着急,甚至想故意迟到一会儿。

等我装作气喘吁吁地赶到长桌边,他们都到了。莉莉和斯内普面对面坐着,我寻思着无论选择哪边的位置都逃不掉一场殊死搏斗,抱着书在莉莉身边的位置坐下。

斯内普在莉莉面前照样非常规矩,安分得令我毛骨悚然。我在自习时很少参与他们的交谈,埋头专心写我的变形学作业,假装他们都只是会动的布景。作业写完之后,我刻意和莉莉一起走上塔楼,这就不得不感谢霍格沃茨的安排了,格兰芬多和拉文克劳都在塔楼上,我一步不离地跟着红色的护身符上楼,回答了门环的问题就像鼹鼠似的钻进了公共休息室。

然而现实就是,一切都没完。当天晚上宵禁之前,我还是在图书馆附近的拐角处被斯内普逮到了,他二话不说拔出魔杖又是一顿暴打。我装着满脑子的魔咒学原理,仓促地拿出魔杖迎战,效果并不理想,这次我的魔杖被他先打掉了。

他轻蔑地笑了一声。我知道我完了,下一秒我就被他发出的咒语打中了,直接扑在了地上,摔得眼冒金星。

他以胜利者的姿态朝我一步步逼近,我知道他是来真的,抱住头大叫:“救命啊——”

我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本来以为来的会是费尔奇或者某个值夜班的教授,谁知道从天而降的是詹姆·波特和西里斯·布莱克!

“鼻涕精!”詹姆·波特中气十足地大喝一声,“我就知道你又欺负人了!”

“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没脑子的波特。”斯内普冷哼一声。

西里斯·布莱克傲慢地开口:“总比脏兮兮的鼻涕精要好。”

他们一言不合就拔出魔杖打了起来。

我算是发现了,他们俩根本就不是来救我的,而是专程过来和斯内普打架的。我一直趴在地上看着他们打,他们根本没想过来扶我一把。布莱克和波特游刃有余地对付着斯内普,一个人施咒,另一个人就挖空心思嘲讽,战局把控得酣畅淋漓,一副浑身毛孔都要张开了的模样,完全忘了我还趴在地上,还踩得我的袍子上都是脚印,气得我差点直接昏过去。

我缓了缓神,从地上爬起来之后就在角落里捡起了自己的魔杖,加快脚步赶紧离开这片是非之地,我的膝盖上都是血,估计是刚刚摔跤的时候擦破了。我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我要学会自己去医疗翼。

打架事件的后续是麦格教授发现了他们,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各扣五十分,还有遥遥无期的义务劳动。莉莉相当生气,因为斯内普对同学施恶咒被抓了个现行,我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因为斯内普所有的闲暇时间都要去和费尔奇一起扫厕所了。

我一贯在魔药课上表现得不错,第一次上课时我的疥疮药水熬得很好,以至于斯拉格霍恩教授记住了我的名字,后来几次都保持着优秀的成绩,阿方索在魔药上也很有天赋,潘多拉则并不感兴趣,她对魔咒更感兴趣。

快到圣诞节的时候,我被斯拉格霍恩教授相中,受邀请进了鼻涕虫俱乐部。在那里,我又见到了莉莉和斯内普,这可真是让我感慨人生何处不相逢。在鼻涕虫俱乐部的见面实属意外,莉莉很惊喜,唯一的三个从科克沃斯出来的巫师居然都在鼻涕虫俱乐部。斯拉格霍恩听说了以后也有些意外,说那个地方可能总是出天才。我在心底里否认这个结论,因为只有他们俩是原住民,我是个总在漂荡的流浪者。

在聚会上,莉莉始终没机会跟我交谈,因为拉文克劳们在鼻涕虫俱乐部里很强势地建了自己的小团体(我发现这个事实也略感吃惊,小团体里的小团体?)而阿方索也在这个拉文克劳小团体里,他一直在拉着我,向我展示一块金松石雕成的妖精纪念币,顺便咔嚓咔嚓地吃曲奇饼干。

我尝了一块斯拉格霍恩倾情推荐的糖霜菠萝蜜饯,被甜得差点灵魂出窍,只好走到自助吧台那里,给自己倒一杯浓茶润润喉。

莉莉是在这时候才和我说上话的,她身后照样跟着影子一样的斯内普。我一看到他就往后退了一步,但莉莉把我拉住了。

“我知道西弗勒斯跟波特他们打架了……但他跟我保证以后不会了,科洛弗。我们都是好朋友。”

我惊叹于斯内普睁眼说瞎话的本领——因为我确定他和格兰芬多男孩们的矛盾远没有结束,又因为不想挑起冲突而没有戳穿。但斯内普在我面前确实比以前规矩了很多,除了时时刻刻的眼神攻击以外,其他更具有实质性的挑衅几乎都没有了,显然,莉莉之前是真的生气了。

鼻涕虫俱乐部上,斯拉格霍恩教授一直在和几个高年级的同学交谈,他们有些今年要参加O.W.Ls,也有些在急切地问斯拉格霍恩教授未来的职业规划要如何安排,我们几个年纪小的基本都被放养。莉莉把我从拉文克劳的团体里拉出来,我们靠在自助餐台旁边随意地聊天,我喝茶,她喝飘着棉花糖的热巧克力,斯内普沉默地看着,从不插话,像是一个在专心监听的摄像头。

莉莉提议要玩我的头发,她的眼神表明已经蓄谋已久,但我一贯没什么脾气,就放任她对我的头发动手动脚。

“做什么都可以吗?”她握住我的头发,确认性质地问。

我有些不详的预感。“……至少别剃光,好吗?”

“当然不会。”然后她不知道从哪拿出一把剪子——我就说她一定蓄谋已久。她对准我的头皮轻轻一剪,完整的一缕金发被她捏在了手里。

“莉莉!你想干什么!”我惊讶极了。

然后她又一抬手,利落地剪了自己的一缕酒红色的头发,我发誓我听见斯内普心里的惨叫。

我盘算着她是不是想要玩复方汤剂,就发现她拿出两根发绳,迅速地挑了我鬓边的一小簇头发,给我编了一根细细的麻花辫——把她的那一缕红发编了进去,然后又对自己如法炮制,一股透光发亮的金发掺入了她鬓边红色的发辫里,像是一朵迎春花掉进了浓郁的葡萄酒里。

“你看!是不是很漂亮!”她得意洋洋,“我就知道这个主意一定棒极了,我之前一直想和——”

她突然沉默了。我猜她想说的是佩妮。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又抢先动了动嘴唇。“其实我从小到大都一直想要个妹妹。”

我当时的表情介于呆滞和迷惑之间。

我凝视着玻璃窗上她的影子,她那双绿眼睛是杏仁形状的,因为辫子里多了一簇金色而显得更加精致。我不得不说,莉莉·伊万斯天生就是明艳动人的好相貌,并且在可见的未来里会出落得越发夺目。

而我和她并不像,从性格到外表,都不像。

我猜莉莉是在佩妮那里受到了伤害,虽然她没有完全抛弃佩妮,但还是需要找个其他同龄的姑娘把对她的感情补回来,然后她选择了我。噢,可怜的姑娘。

“哦,好啊。反正我没有姐姐。”我一如既往地表露出顺从,然后不出意外地在镜子里看见了斯内普越发阴郁的脸。

斯拉格霍恩教授终于意识到他一直在冷落我们这群小萝卜头,端着雕花酒杯迈着随意的步子走了过来,慈祥地微笑着,用一种像哄小孩的语气感叹,我们看上去像是一对姐妹。

莉莉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对斯拉格霍恩教授的话感到无比受用。

斯拉格霍恩教授又对我们说了几句话,大意是希望我们一起互相帮助,以后一定都会在魔药上有所作为,我们都是有天分的人。

他对于自己相中了的天才学生都报以鼓励和笑脸。他对学生的“表演”,如果能这么说的话,真是相当出色,因为我难以判断他的态度几分真几分假。我认同他对学生的眼光,斯拉格霍恩确实在发掘人才上有一套,但我不认同他的做法,对他基本上都是礼貌而冷淡的应付,不存在真实的师生情。

比起他,我更敬佩其他三位教授对学生的一视同仁,虽然每个教授都有缺点,比如斯普劳特教授有时候过于和气,麦格教授严厉得有些不近人情,而我们院长弗立维教授情感纤细而敏感,有一次因为一名学生没有在六年级继续选他的魔咒课,直接难过得哭了出来。

我也不认为自己是天才,拉文克劳更认可“智者”,虽然我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像是个庸才,而当个追求智慧的庸才也没什么不好的。

散会的时候阿方索偷偷拉住了我,委婉地提醒我,让我不要和斯莱特林走得太近。我没有打算问为什么,但他已经一股脑儿地把想说的都告诉我了。他听说那个斯莱特林男孩总是在欺负人。

其实我也不想接近他。我在心底里无奈地哀嚎,表面上还是装出若有所悟的样子,对善意的阿方索表示感谢,同时告诉他,其实我每次和他打交道都只是因为认识共同的朋友。

阿方索注视着我,仿佛我正在辜负他的期望,但还是缓和了脸色表示他只是想要提醒我。


Episode 05

圣诞节的到来是从弗立维教授在准备槲寄生开始的。槲寄生被认为具有特殊的魔力,因为它在冬季依旧保持象征着自然与生命的青绿色,不接触地面也可以生长。

学校里洋溢着一种轻松愉快的氛围,我想不通为什么信奉梅林的巫师也会跟着一起庆祝圣诞,但还是融入了群体,对所有认识的人互相祝福“圣诞快乐”。

第一感受到的其实只有直观的寒冷,英国北部的冬天太难熬了,寒风刺骨,如果不是雪,就是雨夹雪,地上的雪水融化了就结成冰,每天都有冒失的学生滑倒在地。蓝色的长围巾和防风斗篷根本不能让我无所畏惧地走入寒风,所以我基本上只待在室内,错过了1971年12月最大的一场雪。

圣诞节之前,我在塔楼的楼梯上和西里斯·布莱克狭路相逢。

他一见到我就迎上来,语气直接得有些鲁莽。“帕利,你上次怎么自己走了?”

我不走,难道还继续趴在那儿看你们打架吗?我有点脑壳疼,飞快地想了个理由,对他解释道。“我当时受伤了,腿疼得要命,直接去医疗翼了。”

“什么?那个鼻涕精干的?”他对我的怨怼迅速转移到了斯内普身上,“就知道他不干好事。”

我无心插手他和鼻涕精之间漫长的敌对,往后退了一步。

“行吧。告辞,布莱克,祝你生活愉快。还有,圣诞快乐。”随后便不置可否,抱着手上的《初级魔药剂型与应用方法》准备离开。

他急匆匆地阻拦我。“你急着走干什么!”

“啊,抱歉,”我意识到他可能觉得我在怠慢他,“我约了人,可能要迟到了。请问你有什么事需要帮助吗?”

他兴致勃勃地提议道。“我就想问问你,下次你想和我还有詹姆一起去打鼻涕精吗?”

我已经不知道该感慨什么了。“布莱克,我想还是不了。”

“为什么啊?”他露出迷惑,“他欺负了你,你有能力却不反抗!”

因为打人是不对的,你这个小混账。我费力地清了清嗓子,还没等我开始说教,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西里斯,你也去图书馆吗?”

西里斯听见声音,高兴地朝他打了招呼。“嗨,莱姆斯。”

是卢平。日后最优秀的黑魔法防御教授现在还是一个清瘦苍白的小男孩。我最喜欢的人物就是卢平!

“您好,幸会。”我朝他热切地伸出手,努力地想要掩饰自己的迷妹脸,“我是科洛弗·帕利,拉文克劳。”

他对我的热情感到意外,但还是礼节性地伸出手,和我握了一下。“您好,我是莱姆斯·卢平,格兰芬多。见到您很荣幸,帕利。”

我感动得几乎要哭了,卢平真的是他们几个里唯一一个不那么幼稚的男孩。我高兴地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您也经常去图书馆么?我为什么之前没有见过您?”

卢平朝我温和地微笑了一下。“可能是时间错开了,我也没怎么见过你……有时候我也待在公共休息室,和朋友们一起。”

西里斯·布莱克看见眼前的架势,傻傻地愣住了,发出一声怪叫:“你们俩在干什么?”

我把手抽回来。“认识新朋友,布莱克。”

他的脸漂浮出一丝愠怒的红。“帕利,你真是个奇怪的人。”

卢平试探性地看向他。“……西里斯?”

还没等我说什么,西里斯·布莱克就摆出架子,自顾自地闷头走了,留下我和卢平面面相觑。

圣诞节我没打算回家,母亲写信过来说继父希望我能回去过圣诞,但我已经申请了留校,他们也不好再说什么。母亲大概也乐得少照顾一个小孩,表示我想留校也很好,没什么问题。

莉莉不出意外地回家了,斯内普也留在学校,这个消息让我打算整个假期都躲在公共休息室里,要不就尽量跟着其他人一起活动。

比我们大一届的约瑟夫·马丁也留校了,我总是跟他一起去吃饭。他是个体格健壮的拉文克劳,喜欢和人打交道,在塔楼里吼一嗓子估计能叫下来七八个帮忙的。

“我不知道你也留校了,帕利,”约瑟夫·马丁领着我去长桌上吃饭,“大部分一年级新生都会选择回家的。”

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匆匆地说了一句。“可我喜欢学校。”

“是啊,”他感慨道,“谁不喜欢霍格沃茨呢。”

圣诞大餐非常丰盛,我拿了牛排和一块烤面包,又挖了两大勺用茄汁炖煮过的菠菜和西蓝花到盘子里。无论家里做的是什么,都不可能比霍格沃茨的食物更好吃。

我母亲并不擅长烹饪,如果不是用速冻加工食品和廉价罐头应付过去,就是用水煮熟肉块和蔬菜,再淋上超市里买来的酱汁。

把盘子里的食物都吃完之后我就开始打嗝,用茶巾擦干净手和嘴之后,我发誓我的胃里已经没有余地留给花哨的餐后甜品了。

吃完晚餐之后,礼物盒从巫师爆竹里络绎不绝地跳了出来,我捡了一个距离自己最近的打开,发现是一盒崭新的羽毛笔和墨水。

西里斯·布莱克是在晚餐过后出现在拉文克劳长桌的。

我想起上次和他莫名其妙的不欢而散,没有主动说话。他倒是挺高兴的,跟我说要给我送个礼物,但是要我等一会儿,这东西没那么好拿。

我没想到他会送礼物给我。他转身飞奔到楼上去取了,回来的时候我惊得差点跳起来。

他打算送我一条比他胳膊都长的大蜥蜴。我到底做了什么,才让他以为我会喜欢这种东西?

“不好意思,请问这是哪里来的?”我指了指那条棕绿色的两栖动物,它明显被一路颠簸给晃晕了,在布莱克的手里有气无力的。

布莱克一手握住蜥蜴的嘴,一手捏住它的尾巴,以为我在夸奖他,神色颇有几分得意洋洋。“当然是在禁林里抓的!可不是从外面买来的,”他强调道,还朝我走近几步,“来,送给你去玩!”

我连忙往后退了一步。“等一下,布莱克。”

“不要跟我客气,”他谈到这个话题简直眉飞色舞,“禁林里还真的有比这大的,我亲眼看见了,下次我要抓给詹姆。”

不,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我犹豫着看了看他。“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想我不能收。”

他的脸色一瞬间就阴沉下来。“为什么不能收?你不要?”

“我想,霍格沃茨可能不允许养蜥蜴……”我斟酌着说,“它真的很大,你抓到它一定很不容易,不如把它交给海格怎么样?海格会喜欢的。”

他果不其然又生气了,脸涨得通红,丢下一句“那我自己养!”就抱着他那条巨大的蜥蜴,龙卷风似的跑上了楼。

约瑟夫·马丁坐在位子上吃着草莓蛋糕,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们的来往。“你和格兰芬多们关系不错嘛?上次来休息室门口等你的那个姑娘好像也是格兰芬多。”

一想到这个我就又开始头疼。“都还行吧。”

西里斯·布莱克独享着蜥蜴的监护权,圣诞节当天就被全年无休的费尔奇抓包,公然在学校里饲养危险动物,以义务劳动开始全新的一年。

我得知了以后多少有些过意不去,打算送一张自己做的圣诞贺卡给他,上面施了魔咒,会一直重复出现“Merry Christmas”和小雪人的图案,我把贺卡翻到背面,在空白处用羽毛笔写着:“致西里斯·布莱克:圣诞快乐。”然后空了一行,“真挚祝福,来自科洛弗·帕利”

我母亲不出意外地没有给我寄圣诞礼物,我也没有再多把从前的家庭放在心上,把给莉莉的贺卡用猫头鹰寄出去之后就没有再想和科克沃斯有关的事,潘多拉和阿方索都和我已经交换过礼物了,都是些自己用魔咒做的小玩意。

我在吃晚饭的时候揣着贺卡朝格兰芬多的长桌走去。波特和卢平不出意外地回家去了,坐在他旁边那个矮胖的男孩一直在吃桌上的奶油曲奇,腮帮子动得飞快,我猜是彼得。我对这个叛徒一点好感也无,瞥了一眼就不再关注他。

布莱克一看到我来了,原本快意的脸色变得生硬。“是什么风把高贵的拉文克劳吹来了?”

“我只是想来说圣诞快乐。”我把贺卡放在他面前。

他照例摆起了高高在上的臭架子。“拿走吧,我不要你的礼物。”

彼得怯生生地看着我们,仿佛在围观什么了不得的自然灾难。

我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布莱克又看了我一眼,夸张地模仿着我的声音说道:“哦对了,帕利,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想我不能收。”

我在揍他一顿和把贺卡拿走之间犹豫了一会儿,丢下一句“那你自己把它丢了吧”就转身离开了。

跟着其他拉文克劳回到公共休息室之后,我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了。这个年龄的幼稚男孩根本不值得我生气,我继续开始研究最近刚刚借到的《伽密长诗》,来自潘多拉的推荐,顺便我还要照顾阿方索偷偷养在窗台边的泡泡草,一种淡紫色的草本植物,夏天会结出一串串白色的球状花。

莉莉的回信在圣诞假期的最后一天被送来了,她除了贺卡之外居然还给我准备了礼物。我本来以为是文具或者笔记本之类不会出错的东西,打开一看才发现是一面圆形的镜子。当然,不是双面镜。就是一面普通的镜子,背面雕着重叠描绘的花纹,下面还有个小巧的把手。

我并没有随身携带镜子的习惯,但还是把这一面巴掌大的镜子藏在巫师袍内侧的口袋里。

拉文克劳在魁地奇上一贯不算太热情,虽然大家依旧会关注,但总体来说比不上其他三个学院。对输赢也不太看重,上场的时候尽力,下了球场就没人记得输赢了。

如果碰上赫奇帕奇,那么双方都乐于保持友爱与和谐,打完比赛,球员们还能和对手一起去长桌边吃一顿丰盛的点心。如果碰上斯莱特林或者格兰芬多,那就要喝一壶了,并且观众席也不讨好——对面的加油声总是比我们响亮得多。如果碰上格兰芬多对上斯莱特林,那么多半我们也会知道,因为他们不止在球场上要拼个你死我活,观众席上的拉拉队都不甘于比对方逊色,每次只要是他们的比赛,必定喊得拉文克劳塔楼里都听得一清二楚。

“唉。这都何必呢?”阿方索趴在公共休息室的窗口检查他的泡泡草,不列颠凛冽的春风把球场上的噪声全带进来了。

“我希望他们准备了护嗓魔药。”潘多拉趴在旁边用魔杖研究着一个刚从书上看来的魔咒。

我半躺在沙发上打了个哈欠,把那本《伽密长诗》盖在脸上,开始打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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