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aska

最喜欢三观不正的故事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慎入。不接受任何形式的催更。不出意外的话,此生不再写HP了。
ao3: charlotte_vesper


xz、墨香铜臭相关的,请不要关注我。

 

[HP]第七样祭品 06-10

Episode 06

圣诞假期结束后不久,我被选入了弗立维教授的蒲蒲鸟合唱队,一共四个声部,他稍加考虑就把我分入女高。我们的院长是一名不折不扣的音乐爱好者,对合唱队的热情相当高涨,每次排练都坚持亲力亲为。

排练时间往往是周日上午,七点开始。我打着哈欠,抱着歌谱,和其他年级不同、学院不同的学生一起走到灰尘弥散的排练教室。弗立维教授往往已经到了,站在高高的书堆上面等大家各就各位。

在他的指挥下,大家齐声唱道:“我怎么能够把你比作夏天?你不独比它可爱也比它温婉;狂风把五月宠爱的嫩蕊作践,夏天出赁的期限又未免太短……”

至少有一句话是对的。我一边唱歌一边心不在焉地想。不列颠的夏天非常短暂,我们排练这首歌的时候窗外还是呼啸的风雪,室内里生了壁炉,跳动的火苗把大家的脸熏红,也把那些纷纷落在窗上的雪粒融成了水流,乍一看像是学校建在水边。

因为部分成员对于节拍不敏感,后来加入合唱队的是一只大蟾蜍,弗立维教授自己掏钱去神奇动物市场上买的。我个子矮,站在第一排中间,不仅要唱歌,还要抱着它打节拍。顺理成章地,我被委派了照看蟾蜍的任务,把它的笼子摆在寝室的走道里,定期清理,每天两次投喂饲料,礼拜天早上还要扛着它一路小跑赶去教室报道。

本来我想要用合唱队作为借口来推掉莉莉的自习邀约,然而她转眼就问我:“那么我能来看你们排练吗?”

我想是不能的。我抱憾地摇摇头。“弗立维教授希望我们保持神秘感。”

“但我想看你唱歌。”她不依不饶。“我就去看一眼,可以吗?我会保密的。”

“总会看见的,莉莉,不要太着急。明年分院仪式开始之前,蒲蒲鸟合唱队会表演,院长对此早有安排。”

她趴在桌上问。“那你们唱什么?”

“弗立维教授自己谱的曲,我确定。”

“哇呜。”她对蒲蒲鸟合唱队表露出了浓厚的好奇,一眨眼又问,“那么你呢?你唱哪一个部分?”

“我唱女高。嗯……一大半女孩都是女高。”事实上,我是个负责举着蟾蜍的支架,只是顺带便动动嘴唱几句而已。

她拉着我的袖子。“再说一点嘛,科洛弗,再说一点和合唱队有关的事。”

“如果真要说的话……”我沉吟片刻,“弗立维教授很厉害,如果谁一不小心唱错了,他都能察觉,还能点出唱错的人是谁。”

她惊呆了。“都能?”

“我被他指出过好几次,他的耳朵灵敏得惊人。”

“我要是也被选上就好了。”她略带懊恼地趴在桌上。

“相信我,”我打了个哈欠,“和它比起来,我更想在周日睡个懒觉。”

她又伸手抓我的袖子,拖长了声音央求道。“唱一首歌嘛,科洛弗。”

“我不能泄露演出机密,莉莉。”

她果断地挥挥手。“那就唱别的。”

“别的?”

她兴奋地表示:“什么……什么都行。”

我猜今天我不开口,她是绝对不会放我回公共休息室,但我并不知道该唱什么,犹豫片刻,看向因为大雪而白雾蒙蒙的窗口。

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听到过它了。

“银色月光下,白雪泛着光。远方大路上,马车飞奔忙。叮叮叮,叮叮叮。铃声响不停。这声音,这声音,把爱情来吟唱。”

她屏息地听着,确保我不会再继续唱下去的时候才问我。“这是什么歌?很好听。”

“来自苏联的民歌。”

“我不知道你还会俄语。”

“只会一点皮毛。我母亲会多少,我就会多少。”

“听上去很棒。”

流浪的附加品罢了。“谢谢。”

最后我还是没能推掉自习活动,但莉莉把它安排在了礼拜五晚上,这是个可以接受的时间,因为自习结束之后,我和莉莉会一直在一起,格兰芬多和拉文克劳的公共休息室都在塔楼上,斯内普没机会再找我麻烦。

也许是那天在莉莉面前唱过俄语民歌,我开始重新对这片自己从未涉及过的土地感兴趣,也许我能找一点和南斯拉夫有关的书。

我不得不对自己承认的是,我对书本的沉迷,至少有一部分是因为想要逃避对生活的迷茫。

我的父亲是苏联人,我的母亲是阿尔巴尼亚人,然而我既没有去过苏联也没有去过阿尔巴尼亚,这具躯体在德国长到四岁然后被移栽到英国,一场接着一场的流浪。我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我也不是这个时代的原住民,我出生在遥远的近三十年后,我的世界里也没有巫师和魔法。犹太人回不到他们的圣城,我也不会回到我的。我对生活的态度,始终拖沓而游离,因为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我把莉莉送给我的小镜子从口袋里拿出来。

科洛弗·帕利,斯拉夫人与伊利里亚人的混血,来自母亲的高颅骨,来自父亲的金发和窄圆脸,大而略微上挑的蓝眼睛,事不关己的高鼻梁,戏谑而少语的薄嘴唇。

如果我抛开这个躯体,那么我又是谁呢,我又即将去往哪里呢。

然后我在镜子里发现了另一张大脸,吓得手一滑,镜子差点掉到地上。

西里斯·布莱克兴冲冲地绕到我面前。“你在干什么?”又低下头端详我手里的镜子,“这是麻瓜的镜子吗?”

我对小男孩的喜怒无常感到费解。他上次那副样子大有要和我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现在又感觉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然呢?布莱克,它就是一面普通的镜子。”

我看他想玩,就把它递了过去。他毫不犹豫地接过,翻来翻去地观察,还用它来反射太阳光,在霍格沃茨棕黑色的墙上投出一个淡黄的圆形。

我看他玩得津津有味,不由得出声提醒:“当心点,打碎了镜子要倒七年大霉。”

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真的吗?”

“没理由骗你,”我扫了一眼他握住镜子的手,“你想试试?”

他从开心地把玩变成小心翼翼地把玩,过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把它还给我。

我把镜子收进口袋里。“这面镜子我没办法送给你,它是莉莉给我的礼物。”

我本来还想说“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可以想办法弄一面给你”,但被他的问题给打断了:“为什么伊万斯要送给你镜子?”

我愣了愣。“……我想这个问题的答案不重要,布莱克。”

他又抛出了第二个问题:“那为什么你接受了她的礼物?”

“这是一份可爱的礼物,布莱克,”我试着对他解释,“一面小镜子,你看,它可以随身携带,还挺有用的。”

不像禁林里抓来的大蜥蜴。

他若有所思。

今天的天气非常不错,春天留下几丝稍纵即逝的阳光,缓和了冬天带来的阴郁。

也许是晴天让我放松,我突然有点起了玩心,转而告诉他。“我可以不用魔杖就变出一团火,”想了想,出于严谨又补充道,“也不用火柴或者打火机。”

他不出意料地感兴趣,连忙追问:“那你怎么做到的?无杖咒?”

“不用咒语,”你们巫师太没想象力了,我看了看二楼弗立维教授的魔咒教室,似乎里面没有人,“跟我来。”

我们两个一前一后进了弗拉维教授的魔咒教室,我够着他的讲台,在上面找到了一个放大镜,院长有点老花眼,习惯性在需要阅读的地方留一个放大镜。

“用这个。”我朝他挥挥,跑到窗前,又随手抽了一张没用的羊皮纸,把它折了几下垫在窗台上,举起放大镜。初春的阳光透过放大镜的镜面,在地上投射出一团分散的光斑。我前后调节了一下放大镜所处的高度,羊皮纸上的光斑聚成了一个不大的金色圆点。

“你接下来要干什么?”他紧紧地盯着纸上聚焦的光斑。

“等待就可以了。”

用不了多久,羊皮纸上光斑所在的位置真的冒烟了,出来了一丝幼小的火苗。我把火苗吹熄,面带笑意地欣赏他目瞪口呆的新奇表情。

“帕利,这太神奇了!”他高声感叹道,又问道,“这是为什么?”

我把放大镜放回原处,简单地跟他解释了一下凸透镜的光学原理,最基础不过的物理知识。

他一字不漏地听完了,兴冲冲地丢下一句“我要去告诉詹姆!”就跑没影了。

我一开始倒是没什么,过了几个小时之后却有点后悔告诉他,纯粹是担心他们俩把塔楼给烧毁了,幸好后来一直相安无事,感谢梅林。

期末考试像一阵风似的刮进了霍格沃茨的城堡,第一个拉响警报的居然是我一直忽略的彼得·佩迪鲁,因为他哭起来的声音颇像是撕心裂肺的救护车铃。

身为拉文克劳的好处在这时体现地淋漓尽致。虽然我也会复习,但对待考试的态度远没有小孩子们那么认真和热血,并且坚决不在考前牺牲睡眠时间。一开始我过得相当悠闲,停课复习的那一周必须睡到日上三竿,慢吞吞地打着哈欠去地窖里的厨房觅食——早餐已经在两个小时前就结束了,我只好问家用小精灵打包早餐去长桌边上一边看书一边吃,通常都是培根三明治和牛奶,也有可能是加了火腿碎的鸡蛋配烤豆子或者一块草莓派,纯粹看厨房里有什么。

事实上,我在拉文克劳的朋友们也都不是勤学苦读的类型。追求智慧和追求成绩,固然一开始看上去差别不大,但必然会迎来分岔路,而我们都选择了人员稀少的那一条。阿方索种的泡泡草终于开了花,他高兴坏了,捧着白色的球状花到处炫耀,潘多拉和我一样闲散,一有时间就瘫在沙发上做梦。

可惜我度假一般的好日子只持续了两天,礼拜三早上,凭空出现的莉莉就把叼着烤派的我拖到长桌边上。格兰芬多女孩的学习态度也相当热血,而我无比散漫。在她的威慑力下,我只好翻开书,认命一般地开始复习,把两本新借的课外书藏起来,斯内普黑黢黢的眼睛像鬼魂似的瞪着我,如果哪天他发明出了一种能让人原地消失的咒语,我大概是第一个试验品——如果不是波特和布莱克的话。

期末考试结束后,我揣着除了我以外没人在意的成绩单回了家。

当时我绝对没有意料到,那会是我和母亲、继父以及弟弟度过的最后一个夏天。


Episode 07

暑假照例无所事事,大部分时间我都待在自己朝北的小房间里,抱着大部头的俄国小说发呆,想象着沉重的雪夜、月光、森林、烈酒和手风琴,夏日的第一朵花被我随手夹进了书里。

我本以为自己在家已经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但我的继父还是给我买了很多东西,帽子、衣裙和必要的生活用品。除了他也在科克沃斯的钢铁厂上班之外,我对这个总是沉默的英国男性不甚了解,母亲非常依赖他,因为他给家里提供经济来源,又很难得地能忍受母亲对烟酒的沉迷和对生活的玩世不恭。

那两个跟我同母异父的弟弟,一个五岁一个七岁,都是最调皮的时候,每天都在各个角落里出现。也不知道母亲和他们说了什么,他们一见到我就大声地说我是“变戏法的江湖骗子”,我皱着眉避开他们,但也没有想过去改变他们的看法,因为希望渺茫,而我不愿意做无用功。

莉莉照例总是来找我玩,佩妮对她更加冷漠,对我更是没有好脸色,难得在社区里打个照面,那个被嫉妒折磨得面目全非的姑娘也要皱着鼻子对我做“怪胎”的口型,莉莉对此深表歉意,但也无可奈何地和佩妮拉开距离。莉莉甚至对我透露出,她对佩妮抱有负罪感,我在内心感慨她是个闪闪发光的好人,并对她的行为表示理解,因为没有人可以一直拥抱寒冰,总有一天她会松开手。

并不知道为什么,家里的氛围变得有些奇怪,而我活得像个不明所以的局外人。母亲比往常更加大声地抱怨,诅咒天气,诅咒生活,跟继父无谓地争吵,两个被隔绝在战场之外的弟弟在后院把泥土扔得到处都是,至于继父,他除了和母亲争吵时恼羞成怒地低声辩解,基本都坐在客厅里抽烟,浑浊的眼睛显得阴郁而不安。

我漫不经心地猜测是流浪的下一程又要开始了,跟莉莉透露了几次,我可能又要搬家。她虽然表示了强烈的不舍,但也只好接受了这个事实,说以后她会经常给我写信。

科克沃斯依旧是灰色的,阴郁得像是被春夏季节遗忘的地带,天气还算勉强的时候,我和莉莉照例在那片略显荒凉的空地上消磨时间,她再度迷恋上了阔别已久的秋千,她原本的主意是让我和她各占一边,但我更乐意去做她背后的推手。几个比我们年幼的男孩在前面的空地上玩着沙土,每隔一段时间就因为不同的理由打架,又莫名其妙地和好,我的弟弟们也在其中。

后来莉莉又找到了新的乐子,因为伊万斯夫妇给她买了礼物,一辆女式自行车,崭新的闪闪发亮的红色,漂亮得和广告海报上的一模一样,佩妮也有一辆同款式的,刷着粉色的油漆。

莉莉扶着车把手开始琢磨怎么骑自行车,佩妮已经会了,但并不愿意教她,我顶替了这个不算艰难的教学任务,她蹬着车,我就扶着车后座跟在后面跑,每天都要出一身汗。

用不了多久,莉莉学会骑车的时候就发现了一个问题:我家里没有单车,但我一拿到自行车就会骑,甚至还给她演示过一段。我确实没想过这个问题,只好临时给她胡编乱造了一段故事,关于我以前住在伯明翰的时候短暂地拥有过一辆小一号的自行车,脏兮兮的二手货,黑色油漆掉得差不多,是前一任房客留下的。

莉莉就决定把她的自行车借给我玩,我的第一反应是推辞,因为我早就过了爱玩的年龄了,但她在分享这件事上表现得相当坚决。

一开始只是骑着车在空地上绕弯,这很单调,所以我在骑车下坡的时候——松开了手。

“哇!科洛弗!”莉莉跟在我后面跑,兴奋地大叫,“快快快——啊!!”

我不出意外地翻了车,得到了两个流血的膝盖。

因为受伤,那天的玩耍提前结束,我把单车还给莉莉,回到家的时候母亲不在,两个弟弟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动画片,电视机的声音开得很大,我进门时他们朝我抬了抬眼皮。

我的继父从楼上走下来。“科洛弗?你的膝盖怎么回事。”

“在外面摔了一跤,”我怕麻烦他,遂补充道,“我可以自己解决。”

他直勾勾地盯着我的膝盖看了一会儿。“那可不行,让我来吧。”他让我坐在餐厅里,转身去取医药箱。

我本来想从他手里接过沾了药水的棉花,但是他却已经先一步把我的腿放在他的膝盖上,想要帮我处理伤口。也许是因为在钢铁厂上班,他力气很大,而这个动作本身也太过怪异,以至于我整个人浑身一凛,用力把还在流血的腿缩了回去。

“不了,谢谢,我还是自己来吧。”

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默不作声。弟弟们看动画片时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吵了起来,很有可能是谁吃了那块最大的曲奇,他们吵架的声音传来,而我和继父之间保持着诡异的沉默。

我的心几乎跳到喉咙口,对他尽量镇定地重复了一遍。“请让我自己来。”

他的脸色阴晴不定,随手丢下药水和棉花球,匆匆地上楼。

这件看似微不足道的事让我毛骨悚然,但我又没办法告诉别人,因为什么都没发生,一切都只是我的直觉和猜测。但我确实更多地选择和弟弟们或者母亲一起待着,以防万一。

莉莉邀请我去她家玩耍的那天,我稍微鼓动一下,两个弟弟也都乐于出门——他们在莉莉家附近找到了一个新朋友,一个父亲在汽车厂里做事的红头发男孩,他们经常去他家一起看动画片。

我把两个弟弟送到了那个男孩家,刚走到社区的小路上,莉莉的家就在离我不到一百米的地方。

光天化日之下,从路边突然伸出了一双灰蒙蒙的手,把我拖进了草丛里。

我只感觉天旋地转,脸朝下摔进了泥地里,手被压在了背后。继父把我直接按倒在地,用膝盖钉住了我的腿,让我不得动弹。

他要做什么!

“救命!”我试图大喊,被他随手拿起一块石头砸到脑袋上,我只感觉额头一阵钻心的疼。

“不要吵,乖孩子。”他压低了声音威胁道,我看不到他的脸,但听这声音我怀疑他正在试图解拉链。

“混账东西!滚!”我挣扎着大骂,心里对他那些诡异行为的猜测终于落了实,但也来不及了,这里是麻瓜的地方,我的魔杖根本没有带在身上。

然后我的脑袋上又挨了一下,血顺着额头滑了下来,温热得像是带了腥味的汗,随着我拼命的挣扎,血流得更快了,眼前像是蒙了一层模糊的血雾。

“我说了不要吵!”他忍不住压低了声音怒吼道。

“不准碰我!”我抱着必死无疑的心态大喊。“救命!”

他又举起那块该死的石头。

“放开她!”

他的动作停住了,我努力地转过头,发现是莉莉。她举着魔杖站在离我们不远处。

“我听见你们的声音了。放开科洛弗,”她用魔杖指着鲍里斯,“不然我就要让你付出代价。”

“莉莉,快跑!”我朝她喊,她根本不会知道这是什么,再这样下去她也会死。她是个冒着傻气的好孩子,不值得死在这里。

“我不。”她坚定地站在原地,甚至朝我们这里走近一步,淡绿色的眼睛里愤怒得如有火焰燃起,“我再说一遍,放开她,你这个……肮脏的混蛋。”

“小姑娘,”继父无所谓地笑了笑,这一瞬间他显得一点也不唯唯诺诺,简直令人发指,“叔叔根本不怕变戏法的小孩。”

“哦,是么?”她冷漠而毫无畏惧,“可是我不会变戏法,我会用魔法保护我爱的人。”

然后她指着他手边的石头。“羽加迪姆莱维欧萨。”石块飘在了空中。

继父瞪大了眼睛,下一秒拳头大小的石头就狠狠地砸中了他的脸,两道鼻血喷了出来,他松了手。我连忙挣脱开,莉莉把我拉了起来,继续用魔杖指着他。

她大声喊道:“我这就要去告诉爸爸妈妈!你是坏人!”

他胡乱地擦了一把鼻血,赤红着眼朝我们扑来。

这个混账东西,他该下地狱。

我一把夺过莉莉的魔杖,指着他大喊:“四分五裂!”

他被强大的作用力推着向后倒去,撞坏了邻居家的一堵围墙,砖块崩塌时发出稀里哗啦的巨响,邻居家的猎犬在院子里高声狂吠,警报器也响了,一阵又一阵有规律的轰鸣。

剧烈的感情冲击着我的胸膛,我看不清莉莉的脸,但她伸出脏兮兮的手擦了擦我的脸。

“不要怕,科洛弗,我们安全了。”她对我担忧地微笑,“但我们可能要一起去阿兹卡班了。”

我的眼泪流得更凶了,我想告诉莉莉她不会去阿兹卡班的,但我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流泪。

然后,在我们还没能喘息的时候,魔法部的人就来了。他们逮捕了我的继父,又把我们带去魔法部,开始就着这一事件开始走流程,麦格教授和弗立维教授居然也都匆匆赶来了,他们知道了事情的全貌之后就不停地对着魔法部的官员们解释,弗立维教授站在六级台阶上说得满头大汗开始哽咽,不停地掏出手绢擦自己的额头和眼睛。

“那个卑劣的麻瓜!”他气得浑身发抖,大声地控诉道,“他怎么敢!”

在他拼命擤鼻涕的时候,麦格教授安抚性质地拍拍他就接过了话茬,还偷偷地对莉莉投去赞许的目光。

魔法部的法律执行司长跟我们简单地谈了个话,走个流程而已,根本没有训斥,更别提记录什么的了,只简单地说了一句“以后看好自己的魔杖”就放我们离开。

我和莉莉对视一眼,松了一口气。看形势我知道大概率是被免责了。

这时候我母亲来了,两个魔法部的官员带她进来的。她显然是第一次来这种充满巫师的地方,抓着自己的皮包,防备地看着所有穿着巫师袍的人,然后说要和我单独谈谈。

两位魔法部官员把她和我领到一个小房间,提醒她只有十分钟时间,然后关上了门。

我坐在她对面的小圆椅子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她的神色复杂,皱着眉沉默片刻就从皮包里拿出烟盒,抽出一支叼在嘴里,点了烟,安静地抽着。

一根烟消耗到一半之后,她开口:“我并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你知道的,对吗?”我满怀悲愤,“他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不提醒我?为什么不离开他?”

我的母亲把烟夹在手里。

“他至少愿意供你读书,”她的脸色绝望而疲惫,“听着,我不是不希望你过得好,而是我不希望你离开我,你懂吗?”

我感觉她的话非常可笑,这两件事根本没有关系。我冷笑了一声。“上了一艘注定要沉的船,难道还不能反抗吗?他伤害我难道还有道理可循?你还想要我懂什么?”

她的脸就因为愤怒而变得扭曲,飞快地朝我吼道:“你不懂,你根本不懂,因为你根本不爱我,你也不爱乔迪和马克,你只爱你自己!我养了你十一年,但你只爱你自己!你把家看做一艘要沉的船,那么我们又是什么?”

虽然她把我对家的态度和继父的伤害放在一起讲显得毫无道理,但她没有说错的是,我确实不爱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

“我一直在想办法当个母亲,我一直把你留在身边,从柏林带到伯明翰又带到科克沃斯,是希望你能在我眼皮子底下长大。你觉得我在耽误你,你觉得我是你飞黄腾达的障碍,但我尽力了,看在上帝的份上,我真的尽力了!”她撕心裂肺地吼道,眼泪在她的脸上纵横交错,“你以为我感觉不到吗?你根本不爱这个家,你只把家当成你人生的跳板!你想跳去哪里?跳去这个……这个会变戏法的世界?跳去更好的生活?跳开我们?”

我沉默了。

她泣不成声,把脸埋在手掌心。“你一直都想离开我们,对不对?因为我没有足够好的条件,因为你觉得我不会正确地爱你,科洛弗,你和你爸爸一样狠心。”

我依旧沉默着。

她因为眼泪婆娑而几乎喘不过气,过了好久才平复过来,吸了吸鼻子,用那双哭得通红的眼睛迎视着我。“这件事之后,我猜会有人让我放弃你的抚养权,我会同意的,科洛弗,我带着乔迪和马克离开。你走你的天才之路,我们过我们的。”

母亲抽噎着离开,甚至没有心思和我道别,我呆坐在小房间里,迷惘而错愕,我的常理之心告诉自己并没有做错任何事,但罪恶感和亏欠感挥之不去。

果不其然,母亲一走就有魔法部和麻瓜的官员进了房间,他们和蔼地找我谈话,然后拿出一份文件,把重要的地方都划给我看,解释给我听那些条款的意思,问我愿不愿意在这份收养申请书上签名,然后耐心地等着。

我略带恍惚地抓起羽毛笔,抖着手飞快地签了字,忽然感觉人生如梦。


Episode 08

魔法部让我签了收养申请书之后就指着一个高背椅让我坐着,莉莉被麦格教授送回科克沃斯,弗立维教授抽抽噎噎地让我以后有任何困难要及时告诉他。从前我就对院长颇有几分对恩师的敬重,眼下更是感动得难言,只能用言辞表达感激。

院长再三嘱咐我过后看了看怀表,表示自己现在要去参加一个魔咒学家们举办的读书会,不得不离开。他走之后我就靠在天鹅绒椅背上发呆,试图拆解出一个合适的答案,关于母亲和我的关系,但是我做不到。因为摆在我眼前的只有一条路,而那条路的终点是与她告别。如果是原装的科洛弗·帕利,那么她大概会是个很好的女儿,做好一个麻瓜种巫师,在魔法世界和家庭里平衡好关系,可惜我做不到。也许离开真的是最好的选择,停止伤害,各自向前,我的弟弟们都比我更加爱她。

在高背椅上干坐了整整两个小时以后,一个黑色卷发的女士走过来给我塞了一个包着锡纸的三明治和一盒牛奶,我实在是坐不下去了,忍不住问我要在这里等待什么。

她惊了惊,大概是没想到我会和她说话,然后丢下一句“等你新的监护人”就踩着高跟鞋走了。

我把锡纸撕开,就着牛奶吃掉了里面的火腿三明治,在椅子又干坐了一个小时,因为环境太舒适又打了个瞌睡。然后我被那位黑色卷发的女士拍醒。

“这是你未来监护人的资料,”她递给我厚厚的一沓羊皮纸文件和一支羽毛笔,“仔细阅读,孩子,然后在最后一页上签个名字。”

我看了一眼文件的第一页,米莉安·摩金夫人?我去她的长袍店里买过霍格沃茨的巫师袍。我一页页地翻过去,资料很详尽,古灵阁提供的存款和固定收入证明,傲罗办公室出的无犯罪记录保证书,魔法教育司提供的教养证明“1958年毕业于霍格沃茨,赫奇帕奇”(甚至还附了O.W.Ls和N.E.W.Ts的成绩单复印件!),魔法部调查委员会出具的心理测评结果报告。

我翻到最后一页,是过往婚史报告。曾与威廉姆·摩金(1938-1965)有过一段婚姻。现在的婚姻状况填着“单身”,后面跟着一段浅色的小字“丧偶”。

“看完了吗,帕利小姐?”那位黑色卷发的女士催促道。

我在最后一页签了名字。

她把我手里的文件收了回去,明显是为了存档。然后带我出了魔法部的大门。

摩金夫人身穿一件深紫色的巫师袍,笑意满满地站在门口等着我,手指却略紧张地绞着一条黄色的手帕。

“你好,科洛弗。”

然后她把手伸到了我面前。

其实我之前没有怎么留意过她的长相,这样一看才发现她笑起来时眼睛旁边的纹路温暖得可爱,我不得不承认我享受她的善意。

“您好,摩金夫人。”我把手伸了过去,她很自然地牵着我的手,朝对角巷走去。

摩金夫人并没有直接带我回去,而是在对角巷的店铺里给我买了很多生活必需品,全都被她塞进了无限延伸的口袋里,招待她的人显然都和她很熟,她对每个人介绍我的时候都说,“这是科洛弗,我的孩子”,大家都是一脸了然,可能她已经申请领养了好几年,随后又忍不住好奇地打量我几眼,就像打量一只新来的小宠物。

在买了一大堆东西之后,她终于带我进了长袍店。店很宽敞,里面摆着各式各样的巫师袍,我和莉莉上一次来的时候匆匆买了巫师袍就离开了,现在仔细一看才发现模特跟前都放着四方形的牌子,上面写着“自动熨烫、自动修复”、“有特别尺码”、“可定制”、“有机棉材料”、“有配套斗篷”等字样,四五个店员在不停地忙碌着。

摩金夫人和他们一一打招呼之后就带我往里面走。收银台在店面最里面,旁边一长条是七八个狭小的试衣间。店面被货架分成了四五个大块,除了各式巫师袍之外也卖斗篷、巫师帽、袜子等配饰,收银台旁边的架子上摆着十五六顶叠成一摞的巫师帽,上面都是别针和写满字的彩色贴纸。柜台上放着一本最新的《巫师周刊》和一罐吃到一半的苹果硬糖。不远处,巨大的落地玻璃盒子里养了两只观赏性的蒲绒绒,正在一呼一吸地打瞌睡。

“跟我上楼,孩子,”她打开收银台后面的门,指了指楼梯,“我们住在楼上。”

我的房间在摩金夫人的卧室旁边,四方形的房间,米色的窗帘和床上用品,除了必要的家具之外还有很大的空间,窗户是并排的两扇,窗台上摆了一盆长势喜人的日光兰,外面就是对角巷川流不息的人群,对面的弗洛林·福斯科冰淇淋店里更是人头攒动。很热闹的地段。

在摩金夫人当我监护人的第二天,我母亲把我的行李寄来了。一个没有被装满的纸箱,除了换洗的衣服之外只有几套书,还有我那只饿得前胸贴后背的猫头鹰,在我离开之后就没人给它喂过食。

但除了这些之外,我还在纸箱里找到了一个纸团。我有一点洁癖和整理癖,它应该不是我的。

出于好奇,我把它展开,乔迪——我年龄稍大的那个弟弟——在上面用黑色的蜡笔写道:“去变你的戏法吧,天才”,字迹狰狞,拼写错了两处。

我盯着纸条,突然感到轻松,像是揪到了对方的错处就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因为我和他们终有一别。

摩金夫人也看到了,惊呼着把它收了起来。“不要再去想它了,亲爱的。”她大概以为我会很受伤,略带慌张地握住我的肩膀,弯下腰来平视着我的眼睛,“这些都不重要了,从今往后你是我的孩子了。”

我平静地点点头。“我知道的。谢谢。”

然后我意外地得到了一个长久而温暖的拥抱,我不得不说,摩金夫人闻上去像是被壁炉烘干的棉被,充满人间烟火的味道,也像秋日里的水果,甘甜而让人安心。

我比自己所意料的更接受这种味道。

摩金夫人和我相处得融洽,她是一位和善友好的赫奇帕奇,对我非常包容,又别无所求。我也在渐渐地学着如何珍惜和旁人的关系,我开始试着关心她,在她忙不过来的时候帮她看店。

她得知我爱看书就给我买了两个很大的书架,在得知我想让莉莉来玩时又表示同意,她鼓励我多交朋友。

一切安定下来之后,我给莉莉写了一封信,告诉她我和摩金夫人一起住在对角巷90号,欢迎她来玩。

第二天莉莉就来了,带着一个伊万斯太太做的蛋糕,因为我的生日在八月底。摩金夫人在店里忙碌,还不忘把我们两个轰上楼,让我们自己玩儿。莉莉和我霸占了整个宽敞的二楼,对着一个玻璃大碗吃葡萄,看书,把摩金夫人的样衣册翻得哗哗响,在羊皮纸上画衣裙飘逸的摩登女郎。

新学期的书单寄来之后,莉莉和我一起去丽痕书店,刚把要买的书都付了钱,我就听见有人在叫我。

“帕利——帕利!”

我回过头,发现是布莱克像一条热情的小型猎犬似的朝我冲了过来。

“早上好,布莱克。”我朝他挥挥手。

“你来得那么早?”他看看我手里的书。

“一收到书单就来了,”我指指不远处的长袍店,“我现在和摩金夫人住在一起,来这里很方便。”

“西里斯,你在和谁说话?”一个戴眼镜的男孩走了过来,我认出来了,可不就是波特。

“詹姆,”布莱克回过头兴冲冲地对他说道,“这就是帕利,我跟你说的那个把鼻涕——”

我连忙伸出手捂住他的嘴。他怎么一见面就给我添乱?莉莉还在我旁边,他就不能提点好事儿么?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别再提这件事了好吗?看在梅林的份上,就当我求求你了,聊点别的。”我压低了声音对他说。

他奋力挣扎,发出一阵“呜呜呜呜”的声音。

“你们俩在干什么?”波特瞪大了眼,好奇地看着我们。

“刚刚达成了共识而已。”我松开他的嘴,拍拍手,“是吧?”

布莱克怒目而视,对着我又涨红了脸,像是要和我理论一下为什么不能提把斯内普倒挂金钟的事。

莉莉刚刚付了钱,抱着书一回头看到波特和布莱克,立即死死地皱着眉。“你们两个怎么来了?”

“为什么不能来?”波特笑了一声,问道,“难道这里是你开的吗?”

“帕利,你以后少和她一起玩,”布莱克看了莉莉一眼,脸色明确地写着难以恭维四个大字,“她和鼻涕精是朋友。”

怎么前一个问题还没解决,他们一眨眼又吵起来了?我无奈地扶着额,不禁思考我刚刚到底为什么要松开他。让他闭嘴挺好的。

莉莉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我警告你,不要给我的朋友起外号,也不要对其他人的事指手画脚,布莱克。”

“但是伊万斯,”波特又开口了,“不得不提,你对朋友的品味确实该改改了。”

波特他知不知道,再过几年他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现在的舌头?他自己给自己的求偶之路设障,真是怪不了任何人。嗯……等等,波特是不是也拐弯抹角地骂到我身上了?

“都少说两句好吗?”我苍白无力地开口。“大家都是来买书的,不是来吵架的。”

“确实不该跟他们多啰嗦,没有意义。科洛弗,我们回去。”莉莉哼了一声,甩甩长发,拖着我直接回到了摩金夫人的长袍店。


Episode 09

有一个红头发的年轻女士频繁地光顾长袍店,但是都不买,每次都是看看就夹着包离开。这样的客人并不少,但她来的频次非常高,以至于我都记住了她。

那天我趴在柜台里研究着新一年的魔药课本,那个红头发的女士又来了,她生得不高,脸和身材都圆圆的,小腹微微隆起,她跟摩金夫人问候了几句,夸我是个“甜美的姑娘”(咳咳,她是认真的吗?),没买东西就又走了。

“刚刚那位女士是谁?”我问摩金夫人。

“韦斯莱太太。”

我一惊,但又更加疑惑。“韦斯莱太太?她来这里不买衣服吗?”

“她基本只买……这种。”摩金夫人拿出一本《流言!》杂志,指了指上面她登的广告,“换季清仓,巫师长袍5折起”。

我再傻也明白了,选择不再问下去,继续盯着自己的魔药课本发呆。

店门对面就是弗洛林·福斯科冰淇淋店,福斯科是个大胡子男人,据说是前霍格沃茨校长德克斯特·福斯科的后代。之前我从来没有光顾过他的店,因为我几乎没有零花钱。在长袍店里待了一个星期,我才知道那个总是来串门并送免费冰淇淋的大胡子男人是对面冰淇淋店的老板。

“新口味,加了椒薄荷的草莓冰淇淋,”他走向摩金夫人,把两只雕花玻璃小碗和配套的银匙放在了柜台上,“两份,给你和科洛弗。”

“谢谢你,弗洛林,”摩金夫人放下手里正在修改的定制巫师袍,“你总是非常客气。”

“一点心意,”他微笑的时候有一丝丝局促和腼腆,随后才在柜台里发现了我,“你好,科洛弗。又在看书?”

我从精灵复兴的长诗里抬起头。“您也早上好,福斯科先生。”

他看了看我刚放下的长诗诗集。“如果你喜欢魔法史的话,我可以和你稍微交流一下,我读书的时候魔法史学得还行。”

摩金夫人微笑着抬了抬眉毛,没有说话。我看不透这是什么状况,用惯有的真诚语气对福斯科表示了感谢。

第二天,他照例在下午送来了新品冰淇淋,奶油桑葚口味。

第三天,香蕉牛油果口味。

第四天,海盐摩卡口味。

我对冰淇淋没有什么特别的好感,但是我有点喜欢上面的那根巧克力饼干棒。

第五天,福斯科送来了两份冰淇淋和一袋巧克力饼干棒。摩金夫人终于忍不住了,在接过芒果干酪口味的冰淇淋时不动声色地说:“再这样下去,科洛弗要有蛀牙了。”

弗洛林·福斯科先生的表情处于惊讶和沮丧之间,并且还有点尴尬。“噢,这我可没想到。”

然后他在出门的时候被门框绊了一跤,棕色的巫师帽差点掉下来。

这个可怜的男人。我舀了一勺芒果干酪口味的冰淇淋,摇摇头。

沉寂了一个礼拜过后,福斯科送来了不会蛀牙的冰淇淋。这下摩金夫人没有理由再拒绝他了。这项伟大的发明带来了另一项好处,那就是福斯科的冰淇淋更加受欢迎了,他的店门口几乎永远有人在排队。

哪怕是我都发现了,福斯科在暗暗地追求摩金夫人,然而摩金夫人本人的态度相当不明朗,而我也没有问。

开学那天,摩金夫人把我送去了九又四分之三车站。我在车站找到了莉莉,但是意外地发现她身后灰色的影子不见了。当然我不想见到他,也就自然而然地没有问起,跟着莉莉一起上车,在走廊上一个暑假没见的阿方索朝我招手,我和莉莉干脆一起坐进了他所在的车厢,在里面又碰到了已经在发呆的潘多拉。他们看见莉莉都露出了了然的神情,对我的格兰芬多朋友心知肚明,莉莉朝他们礼貌地笑笑,自我介绍之后便坐在了我旁边的位置。

“我不知道你看到哪里了,”莉莉拿出魔药课本,“生发药剂?还是肿胀药水?”

我眨眨眼,略微停顿了一会儿。“肿胀药水的反应原理。”

“干荨麻的成分分析那里,我有点问题,”她略加思索,“我相信是干荨麻,它能让药剂渗透动物的皮肤组织,河豚眼睛和蝙蝠脾脏负责促进肿胀反应。”

我和她稍微讨论了一会儿魔药,列车缓缓地开动了,从气窗外窜进来的风吹动了书页,我不得不拿起一块桌上的高布石压住课本。火车一路北上,夏末秋初的景色在窗外不断变换着,阿方索在看一本药草学有关的书,潘多拉靠着玻璃窗睡着了,莉莉在继续研究魔药课本,而我今天并不想再看魔药,干脆盯着被枫叶染成红色的平原开始发呆。

等窗外的景色从种满枫树的平原变成了深蓝色的湖泊又变成了萧瑟的棕黄色的山谷,我无聊地把歌谱翻出来打算温习一下——毕竟分院仪式上就要表演。

车厢的门是在这时候被拉开的。潘多拉听见声音,睁开了眼睛,阿方索和莉莉也从书本上抬起头。

“帕利!”

西里斯·布莱克一脸兴奋地把我连带着我的歌谱一起扯了出去。

“你吵到潘多拉了,布莱克。”我指出。

“啊,这位女士,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把头探进车厢,冒冒失失地对还在揉眼睛的潘多拉道歉,然后又朝我晃了晃一个布口袋,“帕利,我是来给你看这个的。”

“给我看这个?”我低下视线,打量了一下那个灰色的小袋子,一头雾水地抽气,“为什么?”

他回答得理所当然。“有好玩的东西要一起分享啊。”

“啊……好吧。”我相当配合,“这个布口袋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他解开布口袋。“把手伸进来。”

我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嗯……能给个提示吗?里面有什么?”

“保密。但是不危险。”

“不危险?”我把他的形容重复了一遍。

他信誓旦旦。“不危险。”

凭他对危险的敏感度,布口袋里面就算装了一只匈牙利树蜂,他也会闭着眼睛说不危险。我扬着眉毛,表示自己的高度怀疑。

“哎呀,”他着急了,“真的不危险。你看我的示范。”然后他自己把手伸了进去,过了一会儿又把手拿了出来,全须全尾,一个伤口也没有。

在他期待的目光下,我把手伸了进去,里面肯定施了无限延伸咒,因为我的手左右乱动,什么都没有摸到。他紧张地盯着我的表情,像是想要从我的表情上看出什么端倪。

“你摸到了吗?会动的。”他忍不住问。

“没有……”我摇摇头,“我什么都没摸到。”并不知道这是幸运还是不幸。

“不可能啊,”他把布袋收了回去,低头用一只眼睛朝里面看了看,“难道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偷偷飞走了?”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我追问,“会飞的?”

还没等他回答,我就看见了那是什么。随着一阵高亢的“咕咕咕咕”,一只白色的鸡从他的布口袋里钻了出来,扑楞着翅膀跳到了地上开始散步,红色的鸡冠一晃一晃的,啄食着地毯上不知道是谁留下的饼干屑。

我惊得下巴都要掉了。“梅林的袜子,你们带了一只鸡进霍格沃茨!”

“我的主意,”他颇有几分得意,“詹姆在戈德里克山谷抓的,然后我们偷偷把它装进了无限延伸的口袋里,带到了车站里。”

我眼睁睁地看着那只鸡左顾右看,还顺着列车的过道越走越远,不停有学生从两侧的车厢里探出头来,围观这只即将前往霍格沃茨的鸡,发出哈哈的笑声。

“你确定你不要把它装回去吗?”我指了指那只即将走到过道尽头的鸡,“我有预感,三分钟之后级长就会过来,然后你的二年级要以义务劳动开始。”

“劳动就劳动,不就是那么回事,”他满不在乎,随即又问我道,“帕利,为什么要把它装回去?我觉得它需要新鲜空气。”

我一阵胸闷,明明我才是更需要新鲜空气的那一个。“行吧,那我先回去了。”

“你回去干什么?”他意图拦住我,“我还打算带你去我们车厢里玩,詹姆有个很棒的笑话玩具。”

“下次再说吧。”我朝他挥挥歌谱,“我还要回去复习歌谱,待会儿表演。”

“这是什么?”他凑过来想看。

“歌谱,歌——谱——”

“待会儿要唱吗?”他一把夺了过去,直接忽略了看不懂的五线谱,一字一句地朗读道,“我怎么能够把你来比作夏天?你不独比它可爱也比它温婉……”

他有完没完?

“很好,布莱克,你全部读对了!”我忍无可忍地打断他,“把它还给我好吗?演出内容是要保密的。”

“啊,好吧。”他把歌谱塞回到我手里。

“还有,布莱克,”我指了指那只依旧困惑着自己为什么在这儿的鸡,“请你把你的鸡抓回去。”

他的脸又涨红了。“不准命令我!”

我心平气和地重复一遍。“请你把你的鸡抓回去。这是请求。”

“帕利,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他的脸涨得更红了,一副愤愤的样子,仿佛蒙受奇耻大辱,语速快得就像竹筒倒豆子,“你不接受我的圣诞礼物,不让我跟詹姆提你,你也不喜欢我跟你分享的惊喜。”

我试着跟他解释。“我不接受大蜥蜴是因为我——”

他打断了我。“看在梅林的份上,你唱歌的时候要抱一只蟾蜍!”

“它们一样吗?”我不明所以,“还有,你怎么知道我抱着蟾蜍的?你看到我们排练了?”

“我看到你礼拜天早上扛着蟾蜍跑出拉文克劳的塔楼了。”他顿了顿,“你既然能抱着蟾蜍唱歌,那么蜥蜴又有什么不好呢?”

我认为他问出这种问题是因为巫师缺乏基本的逻辑思考能力,只能干巴巴地吐出一句:“抱歉,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他看上去也不愿意再搭理我,举着他的布口袋一路跑到车厢另一头,把那只试图跳车逃生的鸡重新套了回去,然后当着我的面扬长而去。


Episode 10

分院仪式之前的表演大获成功,弗立维教授领着蒲蒲鸟合唱队全体收获了无数掌声。我站在第一排举着蟾蜍朝莉莉挥挥手,她正在疯狂鼓掌,因为激动而满脸通红。

往后的分院仪式和晚餐都和我没有什么关系,如果真要说有什么让我稍微有些印象的地方,那就是雷古勒斯·布莱克进了霍格沃茨,不出意外地分到了斯莱特林。

布莱克的脸色难看到极致,嘴唇崩得很紧,眼神阴沉,我不禁感慨小男孩不会藏匿自己的想法,想要不在意但又很在意的心思全写在脸上。

“你怎么了?”潘多拉问我,“一直在看格兰芬多的长桌。”

我摇摇头,把注意力重新放在了晚餐上。

晚餐后,我抱着蟾蜍想要回到拉文克劳的塔楼,还没走到楼梯就发现了布莱克和他弟弟僵持在角落里。

“西里斯,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排斥斯莱特林。”雷古勒斯·布莱克站在角落里,比他哥矮了一个头,但身姿挺拔,仪态完整,在态度上和他哥完全平起平坐。

西里斯冷漠而略带愠怒地别过脸。“我的话都说尽了,妈妈的小宝宝。”

雷古勒斯握紧了拳头控诉道。“西里斯,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伤人。”

“伤人?”他重复了一遍,仿佛那是一句用来专门羞辱他的话,“如果你尚有仁慈之心,我劝你多去想想你们那套纯血主意有多伤人,”他嘲弄地笑了笑,装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哦忘了,你根本没有。”

我无意管他们的家务事,抱着蟾蜍想要绕道而行——就像夜航船绕开露出海平面的礁石,布莱克看了我一眼,又气得扭开头,继续跟他弟弟呛了。

这都什么幼稚男孩?我无奈地摇摇头,抱着我的大蟾蜍回到了拉文克劳塔楼,今天还没给它吃过饭呢。

波特和布莱克带了一只鸡来学校的事情很快就在二年级里传开了。莉莉快要崩溃了,跑到拉文克劳长桌找我自习的时候大吐苦水,说她每天早上都能看见这只鸡在格兰芬多的公共休息室里到处晃悠,一边啄着地毯一边咕咕咕乱叫,据说他们还给这只鸡搭了一个窝,就在彼得·佩迪鲁的床下。

我停下手里的变形学作业,朝初具雏形的格兰芬多四人组那边看去,波特和布莱克不知道又在玩什么无聊的东西,笑得震天响,小矮星跟着他们一起笑,卢平坐在他们对面,把脸全部藏在书里,显得难为情极了。

“级长没有抓到过他们?教授们呢?”我感到头疼欲裂,“还有,他们的老克星,费尔奇呢?”

“他们会把它藏起来,用那个无限延伸的口袋,”莉莉愤怒地指了指被波特随意放在桌上的灰色的口袋,“早就有人告诉级长了,但一次也没抓到,全部被他们逃掉了。看在梅林的份上,他们还要胡闹多久?”

我没想到这还是一场斗智斗勇的长期战役,只能想办法劝解莉莉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反正被抓住就是早晚的事,”我停顿了一会儿,仅仅是为了在心中同样说服自己,“就是早晚的事。”

我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开学后第一次见到斯内普就已经是鼻涕虫俱乐部了。一进聚会场地就发现少了几个高年级的老面孔,新生尚未被发掘,如果和去年一样,那么“观察期”会持续整整一个学期。

我和阿方索来得早,提前坐进了拉文克劳小团体占据的圆桌一侧。大家都是老熟人,分享着一碟麦香饼干和一壶浓茶,糖罐和奶罐放在中间,轮番发表意见,大部分都是简短的三四句,偶尔也有长篇大论。话题相当跳跃,以魔药为起点,短暂地在“今年拉文克劳的魁地奇比赛”这一站停留了一会儿,得出“长期前景乐观,短期希望渺茫”这个结论之后大家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氛围如同哀悼,随后话题继续开无轨电车,三年级以上的同学们带头讨论选修课。

拉文克劳几乎垄断了算术占卜和古代魔文,问“你的算术占卜/古代魔文在班里排第几?”就约等于“你的算术占卜/古代魔文在拉文克劳里排第几?”,强势程度令人咂舌。可见,每个学院都有自己擅长的领域,我们只是不那么会打魁地奇,仅此而已,仅此而已。

莉莉是在拉文克劳们聊到“如何用算术占卜的逻辑解释数字的同一性与不同一性”时进来的,身后跟着我三个多月没见的斯内普,她跨进门的时候猛地转了个身朝斯内普翻了个白眼,然后就飞快地在我旁边拉了个凳子坐下,背后酒红色的头发像是被风吹起的帘幕。

我装作没看见斯内普,把茶壶放到莉莉面前,问她要不要来一点茶。

她从桌边拿了个干净的杯子,倒了一拇指深的茶又加了大半杯的奶。

我从没见过这么喝茶的人,但还是把饼干碟朝她面前推了推。

鼻涕虫俱乐部照样很无聊,二年级依旧是聚会里的小萝卜头,只好坐着冷板凳消耗点心和饮料。也许是因为刚刚听了太多高年级同学们的谈话,阿方索问我三年级想选什么选修课。我说可能也是古代魔文和算术占卜,如果那是拉文克劳传统的话。

我始终不知道斯内普是做了什么让莉莉如此生气,她很少冷落旁人,从她怎么对我就看得出来,但我也没有去打听的意愿,莉莉也没有对我提起过。

她倒是罕见地对我提起了另一个人。

“布莱克最近不来烦你了?”她把写好的魔药作业收起来,不经意地问道。

“不来了,”我想了想,开学以来他一直都很太平,我乐得轻松,“所以呢?”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来烦你,”莉莉一板一眼地开口,“他是不是对你有意见?”

我真希望布莱克听到,因为他才是那个控诉我对他有意见的人。

“并没有兴趣知道他在想什么。”我摇摇头,突然发现自己借的书快要到期了,“我去还书,先走一步。明天再见。”

我还了书之后又借了《如何正确地加热坩埚》、《固态魔药导论I》和《固态魔药导论II》,左顾右看还是没忍住又拿了一本《阿尔萨斯的妖精传说》,抱着书去阅读区的长桌上时,我见到了一个苍白而消瘦的身影。

卢平相当警觉,我的视线刚刚落到他身上时,他就抬起眼睛,温和地微笑,点点头。

梅林可以作证,我原本只是想要读一些让人放松的东西,但卢平像是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在他面前会忍不住想要学习,不然会问心有愧。所以我把最上面的《阿尔萨斯的妖精传说》拿开,直接抽出最厚的《固态魔药导论I》,从第一章的序言看起。

固态魔药并不容易理解,行文艰涩,又包含了太多我陌生的知识,不断地查阅笔记让我的阅读进展缓慢,闭馆铃声响起的时候我刚刚结束第一章。抱着书离开的时候,卢平收拾了文具和课本,走上前和我并肩而行。

“帕利,事实上,”他清了清嗓子,声音轻得像是在逼近树林里灵敏的麻雀,“我不是很介意。”

“什么?”我抱着书回过头。

“我不介意……”他摸了摸鼻子,“别人在我面前看闲书。”

我第一次因为被看穿而感到窘迫,愣了愣,对他表示谢谢理解就抱着书回到了拉文克劳的公共休息室。

往后几次,我都在图书馆里见到了卢平,我猜他来是为了躲避波特、布莱克和他们的鸡,我听莉莉抱怨过无数次,他们的鸡依旧健在,每日靠波特的猫头鹰口粮存活,营养过剩,还有体重飙升的趋势,每天都在不停地咕咕乱叫。费尔奇有那么四五次想要突击,把他们违反校规的事儿抓个现行,但每次都无功而返——除了公共休息室沙发上可能会有两根来不及清理的鸡毛,别的什么都找不到。

我进霍格沃茨之后收到的第一个包裹是摩金夫人寄的,一封问候信,一袋作为零花钱的金加隆,若干件精致的睡袍、睡衣、毛衣和袜子被分门别类地折叠整齐,牢固地打包成了一个柔软的四方形。除了衣物之外,还有另一个独立包装的纸盒,里面整齐地码放着用魔咒冻住的冰淇淋砖——不用猜,一定是福斯科先生的手笔。

然而福斯科先生忘了我们还没有教过解冻咒,所以我扛着四块冰淇淋砖去找了潘多拉,然后顺理成章地分了她一块,除了我自己的那块,剩下两块分别给了阿方索和莉莉。不得不感谢福斯科先生的好意,在所有人都只能把学校提供的燕麦曲奇饼和三明治当下午茶时,我们四个人围坐在一起,一人手里捧着一块香草口味的冰淇淋砖,吃得龇牙咧嘴,相当风光。

骚动是在我们把冰淇淋解决之后开始的。莉莉坐在拉文克劳的长桌上恼怒地回头,我跟着回头一看,波特他们居然把那只鸡从口袋里直接放到了格兰芬多的长桌上!

那只体型敦实的鸡一边咕咕咕地叫一边东啄西啄,一脚踢翻了彼得的墨水瓶,卢平惊得差点跳起来,手忙脚乱地开始抢救被墨水画了地图的桌面。在波特和布莱克的大笑声里,那只鸡张开翅膀小跑着朝长桌另一边飞速前进,仿佛那块都是它的地盘。这可真是物随主人形,毕竟波特和布莱克也总是狂妄得让人怀疑他们是不是买下了整个霍格沃茨。

莉莉“蹭”地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走了过去。“波特、布莱克,请你们管好你们的宠物。”

她说这话时语速飞快,让我不得不怀疑她是不是再公共休息室里说过太多遍。难怪卢平和莉莉最近都经常在图书馆和长桌附近出没,和那两个烦人精共处一室太考验人了。

布莱克一脸无所谓。“哦。那么伊万斯,我是不是也可以让你管管好你的朋友?”

她的朋友?我眉头一跳,从椅子上站起来,朝争吵发生的风暴眼走去。

莉莉的脸上闪过一丝羞愧,多半是斯内普又做了什么不光彩的事,但她不会在这时候认输,继而恼怒地瞪着布莱克:“你每次都居高临下地告诉别人该怎么做,那你自己是不是应该先做做好?”

“噢,”波特懒洋洋地应了一声,讽刺地皱了皱鼻子,“好的,级长。”

莉莉的脸气得通红。“我真的从没见过你们这样不讲道理的人。”

我直接放弃了和他们两个烦人精讲道理,拉住莉莉的袖子把她往回扯。“好了,别和他们计较了,我们回去吧。你说了他们也不会听的。”

莉莉又瞪了他们一眼,跟我一起回去。刚跨出一步,身后又传来了布莱克慢吞吞的声音。

“就好像你总把别人的话当回事儿一样。”

怎么又和我有关了?他什么毛病?我回过头,语气平平地开口。“真希望你学会尊重同学,布莱克。”

他把矛头对准了我。“这就是你想要告诉我的吗?”

我深吸一口气,仅仅是因为想要保持心平气和。“事实上,我还希望你对莉莉道歉。”

“我真不懂为什么你总是在帮她说话,”他的脸气得通红,情绪激动,语调不知不觉地抬高了一个八度,“一年级那次可是我救了你,是我听见了你的声音!”

“我对你抱有感激。”

“哈,感激。”他嘲弄地重复了一遍,“你表示感激的方式就是现在这样吗?”

我耸耸肩。“不然呢?”

他因为极度的愤怒而静止了一秒,随即抬高了音量喊道:“我再理你,我就是小狗!”

哈,别的不说,你还真的是小狗。我翻了个白眼,眼睁睁地看着他跑到长桌另一边抱起他的鸡,气势汹汹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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